花崎五岁那年曾发生过一件怪事。
那是个秋风阵阵的夜晚，幼小的她穿粉红纱裙窝在外婆臂弯里看动画片。
广告时分，她望了一眼与客厅相连的阳台。
空旷的阳台上晾着许多濡湿的衣服，随风阵阵晃荡。花崎的眼珠子，却忽然盯住了那两件老旧的衬衫。
她没看错，一只雪白如绸的狐狸，美丽的双眸在黑暗中灼灼发亮。
“外婆，那里有只小狗！”花崎稚嫩的手指着。
外婆转首，脸上大大的惊愕，花崎听见她向阳台高声大喊：“回去吧，别再来了！”
花崎记得外婆垂下头，苍老的眼里满含怅惘的泪水，她摩挲着颈间的铃铛，一年四季她都戴着这个铃铛。
“小崎，你注定不是平凡的孩子。”外婆说。
十年后。
床头闹钟叮铃铃催促起来。
少女睡眼惺忪的望了一眼时间，骤然惊得坐起身来。
“啊要迟到了！”
慌慌张张更衣穿鞋，花崎终于出了卧室。她闻到饭厅好大一股浓郁的奶香。
妈妈系着碎花围裙，温柔的笑：“崎崎，我做了莲蓉吐司，牛奶刚打的哦！”
“诶呀……”
花崎一握拳，猛喝几口牛奶，呛到咳嗽，将吐司叼在嘴里狂奔出门。
天气晴朗，柔煦的阳光中少女没命的向前奔跑。
“花崎早上好呀。”遇见一位同学。
“早上好！早上好！呼呼……”
花崎嘴里含糊不清。她冲进校园，一路攻占楼梯。
“啊，终于……”
她努力咽下最后一口吐司，喉咙缩一缩，站在教室门口大口喘气。
高一课堂，前三节课是难懂的数学，花崎睡过去。最后一节历史课，花崎彻底睡了过去。
放学了。同学们的欢呼与响彻校园的铃声也没能将花崎震醒。
“花崎，别睡啦，走吧！”
晴美轻轻撼动花崎的肩膀。晴美是花崎最好的朋友，大约基于良好家教，她脸上一直绽放着温柔的笑容。
花崎收好书包和晴美走出教室。
她一眼见到走廊边有个身着白衬衣的男孩子，静静靠在墙上。近些才发现他面貌清俊无比，狭长的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
花崎略略脸红，到走廊尽头拉住晴美激动道：“你看到了吗！刚才走廊上那个男生，真的好帅啊！”
“走廊上？”晴美睁着疑惑的双眼，“走廊上没人啊。”
花崎回头一望，男孩依然在那儿，目光倾注在她身上。
“你再看看？”
晴美摇摇脑袋：“哪里有人？我没看见呀。”
这下花崎可浑身发寒，她勉强笑道：“可能，可能是我看错了……我们快走吧！”
晴美一头雾水的被她拉走。
夜晚。
花崎坐在书桌前回想。台灯点染少女眼色。
其实这种情况见怪不怪。自从五岁那晚起，她总是遇到奇怪的事情，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晚上独自漫步，看到路灯中光芒跃动，然后化作一副脸庞向她诡异微笑。
比如，学校郊游时被一群蝴蝶袭击，蝴蝶沙沙振翅的声音像是人在说话。
比如，随父母访友时，看到厨房里有两团灰色的像棉花一样的幽灵窃窃私语。
……
这些她早已习惯，虽然一度以为自己精神失常。
可今天，今天她看到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她面前凝视她的人。晴美怎么就看不到呢？
也许晴美在开玩笑。花崎想着，一边翻开了厚厚一叠的作业。
窗外席卷一阵怪风。
“喂，你。”
一抬头，窗沿上竟蓦地冒出一个人头，两眼直勾勾盯着。
“哇呀！”
花崎惊吓得摔下椅子，连连后退。
“胆小鬼。”
半边身子露出来，原来是白日里那个少年。
花崎故作镇定从地上爬起，审视着窗前的少年，问道：“你是谁？大晚上爬上人家窗户干嘛？”
“你是花音小姐的孙女吗？”
“花音……我外婆呀，怎么了？”
“那么，我找对人了。”
“哈？”
“无论相不相信，你所生活的世界，的确已经发生了变化。”
“怎么说？”
“哦，忘了自我介绍。”少年礼貌的颔首，“我叫慎司，是住在清城的妖怪。”
他脖间挂着一个别致的银色铃铛，光泽柔亮。
花崎看着铃铛苦笑着：“妖……怪？骗人的吧。这个世界上哪有妖怪呀！”
少年并不答话。
忽而一对毛茸茸的耳朵，从他的头顶悄然钻出。
“这样呢。”他侧头微微一笑。
“好厉害……”花崎惊讶道：“好吧，我相信你是妖怪了！妖怪找我做什么？”
“每座城内都有许多妖怪，每座城中都有妖怪的法度使。清城的前任法度使是我的爷爷，他去世了，我继任爷爷的位置。一直以来，人类法度使与我们联手，你的外婆花音小姐就是前任。”
“哦，原来外婆……”花崎若有所思。
“过去的十年里，人类法度使没有继任，我爷爷独身昼夜工作，最后在极度劳累的情况下被姑获鸟所杀……”少年双眸徒增几分黯淡，“花音小姐离世时原本该由你接任，可你那时才七岁。”
“所以我要当这个什么法度使吗？”花崎颇为难的挠挠头发：“我在学校可是全班倒数……”
少年眉间如落雪，他眸色真挚，道：“你身上流着花音小姐的血液。守护清城，是你的职责。”
“这，你让我想想……”花崎搪塞道。
少年点头，“夜深了，早些休息。”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踪影，一阵微风掀起花崎的发丝。
“什么法度使，什么妖怪，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外婆曾经当过，她现在也免职了呀……”
外婆八年前驾鹤西去。
花崎记得那时候的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害怕，她就抱着外婆的墓碑整整哭了一个晚上。
“诶，不管啦。什么乱七八糟的！”花崎喃喃着，看了一眼作业，“明天再说吧！”
收拾书桌睡觉。
这一夜倒是安稳。
第二天照常上课，照常在课堂上睡着。
午后的阳光蔓延在花崎熟睡的脸颊上。
她不知那双清澈而狭长的双眸，正在某处凝视她。
“出现了，紫菜蛋包饭！”
晴美打开便当盒，薄薄一层透明紫叶下是喷香的蛋黄。
花崎看得杏目圆睁，惊呼道：“晴美的绝杀手艺！我也要吃！”
晴美眨眨眼：“你喜欢吃，就都拿去。”
花崎连忙和晴美交换了便当盒，大舀一勺送入口中，露出惬意的笑容赞叹道：“晴美好厉害，做的蛋包饭怎么那么好吃！”
“只做一份东西，做过几十年，怎么做都不会差了。”
“唔……”
花崎狼吞虎咽，丝毫没有回答。晴美望着她猴急的模样，恬然的微笑着。
晚自习小测。
脑袋搞成一团糨糊，最后交了白卷。
“花崎，今天家里有事，我先走啦！”晴美敲了敲她的桌面。
花崎点头，收好东西朝外走去。
几盏高杆路灯伫立一旁，勉勉强强点亮黑夜。
少女迷迷糊糊走在路灯下，突然停住。
“诶？”
不经意间抬首，却见前方一盏路灯中光芒忽上忽下，像个顽童在跳动。
“我一定是考晕头了……”
继续迈步向前走着。
刚走几步，花崎突然感到一束强光从背后崛然而起，这束光如旭日升起，将街道映得通亮。回头竟见，这束光从那盏路灯中窜出，一瞬幻作两只巨大昏黄的手，朝着她扑面而来！
“哇……”
花崎掉头狂奔，那双灯手却像凶魔一样挥舞着，迅速尾随着她，一路街道映亮恍若白日。
“别追我啊……”
少女吓得花容失色。
每一盏她途径的路灯，都仿佛忽然苏醒一般，不详的黄光在透明的灯罩中乱蹿。
“这、这都什么鬼……”
花崎大口大口喘气，心头惶恐，那双灯手急速追逐着她，使她一刻不敢停步。
“呀！”
一块不怀好意的石头蓦然绊了腿，花崎摔倒在地。
灯手即刻追上她，像弯弯曲曲的葡萄枝，向着她的脖子张开了奇长的五指！
“完了……”
花崎害怕的闭上双眼。
一阵温热的风席卷而过。
稍睁眼，一个雪白身影挡在她的面前。
“灯灵，你受谁指使，为什么伤人？”
是慎司没错。
他姿态傲然审视着那双灯手。
忽的。一声奇怪的鸟啼响彻夜空。
灯光逐渐黯淡下去，那双手像枯萎似的渐渐缩拢成一团，变成黑色粉末，消散不见了。
慎司看向消失的灯手怔了几秒钟，回头道：“你没事吧。”
“哦，没事。”花崎拍了拍双膝，一阵疼痛从膝间蔓延，她慢慢站起来，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慎司说道：“所有的路灯中的光都有魂魄，在夜里守护着街道。灯灵的性情很温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会发疯，我想应该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样啊，”花崎点点头，“可是，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呢？”
“我说过，它们已经盯上你了。”
“那，怎么办……”
“从今天起，我会保护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
“成为法度使吧。”
“可是……”
“没有可是，由不得你选。”
花崎垂手思索着。她千万不想再遇到这种危机的事情了。看来只能答应慎司。
“好吧，我答应。”花崎苦笑。
“这是没有反悔的路。”慎司目光温和。
“晚安。从明天起，我会教你。”
在花崎家门口，慎司眨了眨眼。
明天起，会发生什么呢。
花崎在被窝里想着，进入梦乡。
慎司没有食言。
第二天他如期来到窗边，教给花崎一些法咒。
“这是作为人类的你，可以防身的唯一技巧，你一定不要忘记了。”
像数学公式一样复杂繁琐的法咒令花崎头痛。但她听慎司的话咬牙将法咒反复记在了脑海里。
第三天是周末。
花崎告诉慎司自己曾被蝴蝶袭击的怪事，慎司与她来到当年郊游的公园。
花粉从他纤长的指尖洒向空中。一大群蝴蝶如旋风般飞舞而来。
“你们认得这位小姐吗？”慎司指向花崎。
“认得。”
蝴蝶群在半空中簇成一个个斑斓的文字。
“为什么袭击她？”
“是一个女人指示的。”
“知道她是谁吗？”
“……”
蝴蝶扇动着惊慌的翅膀散去。
花崎满心疑惑。
第四天慎司找到棉花棒向花崎道歉。棉花棒是花崎曾在厨房中见到的影子妖怪。
第五天慎司抽背法咒，花崎竟然忘记。慎司罚她抄一千遍。
第六天花崎用一天时间抄法咒。
“你们听说了吗，昨晚在城东发生了一件怪事，有一棵树发疯了！”
“胡说什么……树怎么可能发疯嘛！”
“是真的！据说树先是把晾在窗边的衣服捅破，然后进到窗里把主人捅了。”
“那个人死了吗？”
“流血过多，还在医院抢救……哦对了，那个人好像是我们学校的……”
第七天。花崎来到教室发现晴美不见了。
女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嚼舌。
“晴美爸爸昨晚受到袭击了。”
晴美爸爸？
放学。慎司坐在屋顶上等她。
“我正想找你呢。”花崎抬头说道。
慎司跳下屋顶，“巧了，我也是。”
“你知道吧，昨天晚上城东的那件怪事。”
“嗯。”
“你怎么看呢？”
“今晚我们就去看看这棵疯树。”慎司目光炯炯。
夜幕降临，今夜无月。
花崎正想偷偷溜出卧室，少年叫住她。
“过来。”
慎司在窗边叠纸鹤。
“这是？”
“带你飞。”
“别开玩笑啦……”
慎司轻轻吹一口气，纸鹤霎时变作一只雪白的大鸟，在窗口缓缓振翅。
“好厉害！”花崎惊叹，“可是，这个真的没问题吗……”
“把手递给我。”慎司伸出手。
花崎大胆越过窗栏，将手放入少年掌心。慎司的手温暖如春，一把拉过她跨过鸟背，骑在上面。
慎司拍拍雪鸟的脑袋，“走吧。”
雪鸟真的展翅向夜空中飞去。
花崎从没有到过这么高。她惊呼，欣喜万分的俯瞰着清城的景色。
慎司坐在她身后温和的笑。
“清城很美吧。”
“嗯，真的好美！”
“爷爷一生都挚爱这座城，即使赌上性命也要守护它。”
“那你呢？”
“爷爷的职业也是我的职责。”
“嗯，我有点明白了。”
花崎点头，笑意粲然。
“我们到了。”
慎司温柔的抚摸雪鸟的羽毛。雪鸟欢快的叫一声，化作一只小纸鹤回到慎司的掌心。
案发地点。
地面已经龟裂。慎司蹲下，捻起一搓泥土，喃喃道：“好干。”
他若有所思的走到大树下。疯树鬼森森的。人世间尚有法律可以惩罚坏人，但如果大树杀人，这种事法律是说不通的。
所以才会需要慎司吧。花崎想。
慎司仔细查看，一枚枯黄的叶从枝桠上飘落下来，落在他的头顶。他摘下一看，叹了口气：“果不其然。”
“这棵树死了。土地已经干涸了一周，它早已经渴死了，但为什么还能杀人……”
慎司正思索。
突然从房子大门口走出一对母女，晴美和她妈妈。
“啊，是，医生，我马上过来……”晴美妈妈手握电话，面如死灰，“我，我知道了……”
她转身回拥晴美，嚎啕大哭：“爸爸不行了……”
“妈妈，您……说什么……？”尽管晴美抗拒着接受事实，滚热的泪水依然夺眶而出。
“我们现在，赶去医院吧……”
母女二人互相搀扶，强忍悲痛向外走去。
花崎心揪起来，她想喊住晴美但又觉不合时宜。
慎司躲进了树叶里。
“慎司？”
“不能让别人看见我。”
慎司双眼在浓暗的树叶里发亮。
失神的一瞬，花崎没有看到，晴美朝他们一转的苍白的脸。
第二天晴美缺课，给爸爸置办丧事。
花崎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心中难受，垂头叹息。
风吹入向阳的窗口，一片绿叶驻留在她的课桌上。绿叶的脉络竟然是一行字。
我在清溪等你。慎司。
花崎放学后往清溪走去。如其名，这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流，常年有漂亮小鱼从中穿梭而过。
慎司站在小溪旁。
“来了。”
“有什么发现吗？”
“你看这条小溪。”
花崎惊呵一声。
莹亮的溪水竟然变成混浊的猩红色，鱼儿都白肚上翻死在水面上。
“这……怎么会这样！”
“我还捡到了这个。”慎司一脸凝重。他手中握着一只婴儿的小花鞋。
“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杀害我爷爷的姑获鸟吗？”
“我记得。”
“姑获鸟是残忍而强大的妖怪。她能控制四物，恶意行事。你知道她最爱什么吗？”
“什么？”
“她最爱在夜里偷走人类的小孩，当做点心把他们吃掉。”
花崎心里一阵恶寒。
“从我们共事以来，灯灵发疯，大树杀人，小溪染红，我想都是她的阴谋。”
“她为什么这么做？”
“姑获鸟一向与法度使为仇，几百年来我的先辈竭一生与他们相斗。所幸的是，姑获鸟生育不过七代，算下来，现在清城中的姑获鸟，是最后一代了。”
“我们有办法除掉她吗？”
“一定要除掉。我要守护这座城市。”慎司澄亮的注视，慢慢说道：“我也要守护你。”
花崎莞尔一笑：“我厉害着呢，才不用你守护！”
“这个，给你。”
慎司从脖间取下那个银色铃铛，目光些许黯淡。
忽觉铃铛十分的眼熟。
“这个铃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爷爷传给我的，里面承载着法度使的魂魄。”
“我想起来了！外婆生前，一直戴着这个铃铛。”
“是的。花音小姐和我爷爷曾是一对，铃铛是爷爷给的。”
“外婆她……”
“爷爷去世后，花音小姐将铃铛还给我，今天我把它给你。如果我遭遇不测，就让它守护在你的身边。”
“慎司……”花崎怔住，“你要做什么？”
“找出姑获鸟，将她一举擒获！”
那时候的花崎，还不明白慎司的意义。她只是懵懵懂懂的接过铃铛挂在脖间。
晚间新闻。又有一户人家的孩子失踪了。
第二天晴美依然缺课。
第三天晴美坐在位置上对她微笑。
她气色看上去红润了许多。
“啊，晴美！”花崎惊喜，“你终于来了，我可担心了！”
“是啊。”晴美垂眸一笑，“这两个夜晚真的非常难熬呢。”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花崎拉住晴美的手。
晴美柔和的眼色望向乌云压顶的天空。就要下雨了。
慎司在傍晚乘着雪鸟叩响了花崎的窗户。
“慎司，你这两天去哪儿了？”
“我找到姑获鸟了。最近失踪的两个孩子在城北面的山崖上，哭得很凶，我能听到。”
“那，我们快去救他们！”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什么？”
“你留在这里，我去就好。”
“为什么？”
“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我已经学会法咒了。而且，还有你给我的铃铛。”花崎眼神坚定：“我们同为清城的法度使，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涉险？”
“但是那里……”
“我一定要去。”
“好吧。”慎司抿唇，“但无论发生什么，你要听我的。”
雪鸟带着慎司和花崎飞向苍穹，朦胧的雨点打落在黑漆漆的山头。
“孩子不见了！”
两人四处寻找，荒芜的山顶毫无孩子的踪影。
“花崎？”
有人叫她。
花崎转头，看见晴美一身湿透站在雨中。
“晴美？你怎么在这里，还淋着雨？”
“花崎为什么在这里呢？”
晴美笑靥如花，边问边朝花崎走近。
“这个，我……我在找孩子。”花崎傻笑，不知如何应答。
“找孩子？”晴美漂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什么孩子？”
“是——这两个吗？”
“小心！”慎司大喊。
一阵大风将花崎吹开。花崎退后几步，勉强睁眼，见慎司挡在她身前。
慎司怒目圆视。
晴美手拎着两个哇哇大哭的婴儿，她怎会有这么大的劲？
“你真好骗。”晴美将婴儿扔在路边，面容变得狰狞：“可我杀不了你。”
“晴美，你……”花崎惊愕万分，颤抖着：“为什么……”
“几年前郊游时只是用蝴蝶吓唬你，以为你不会走到今天。河是我染红的，红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灯灵也是我操纵的，但这个小子救了你。哼，无用功！”
“那么你爸爸……”
“我是被寄养的孩子，找一个家，不过是为了接近你和你成为同学。那个男人，哦，我爸爸么，他竟然敢骂我，我杀了他，那又怎样？”
“无耻至极。”慎司嗤之以鼻。
“你为什么想杀我……”花崎声音发抖。
“都是你们的先辈，害死了我妈妈！”
晴美的面容倏然变得扭曲，她的脸颊渐渐长出倒刺一般的羽毛。
“你的外婆，他的爷爷，都是该死的罪人！他们死了也要轮到你们！”
“你母亲残害人类，理应偿命。”慎司看向晴美，目光如炬。
“呵，我是清城最后一只姑获鸟，我的家族因你们而灭亡，你们必须付出代价！”
说罢，晴美的手指蓦地变作锋利的爪子，朝花崎袭来！
花崎惊慌的往后闪躲，只见慎司酝酿出一团雪白的光打向她，在她面前筑起泡沫似的屏障，晴美的指甲刚触碰到屏障，立刻尖叫着躲开。
“你……！”她气急败坏，恨恨转向慎司。
“冲我来！”慎司大喊。
晴美诡异一笑，忽然调转头向哭泣的婴儿飞去！但见她背后长出巨大丑陋的翅膀，抓住婴儿就要逃跑。慎司一惊，飞快的扑上去紧紧钳住晴美离地的腿。
“放手！”晴美目如铜铃。
“我绝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之事！”慎司面色无惧。
“呵，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晴美的翅膀扑朔而上，越来越高。两个婴儿的哭声响彻夜空。
“不好！”慎司心底一凉，他看见晴美朝悬崖边的动作忽然明白，她是想摔死这两个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晴美大笑。
忽然一阵无比夺目的雪光映透了她的身体。
“花崎！”慎司的声音在晴美身体里响起。
空中晴美惊恐万分的嚣叫：“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花崎，第一件事，捏碎铃铛，我的魂魄会和姑获鸟一起消失！这样才能杀死她！”
“慎司……”花崎窒住了。
“第二件事，念出法咒，保护这两个孩子！”
“慎司，这……这……”花崎拼命摇头，“铃铛碎了，你会怎么样……”
“哈哈哈哈，如意算盘打的真好，可像她那样蠢的人你算托付错了！”晴美凄厉的尖笑，继续朝悬崖边飞去，“去死吧！”
“快点，花崎！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我，我……”
花崎眼睁睁见晴美马上就要濒临悬崖，她双手厉害的颤抖着，哆哆嗦嗦摸到胸口的铃铛，闭上双眼用力一捏——
好像夜里忽然下了一场白雪。
无与伦比的雪色光芒，映亮整个天空。
花崎立马念出法咒，孩子睡在悬崖边上，止住了哭声。她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
那是慎司的声音轻轻的，轻轻的回荡在天空中。
“第三件事。花崎，我喜欢你……”
铃铛的碎片残留在她的手中，仿佛存着慎司最后的温热。
花崎望着掌心一堆的碎片，在雨中失声痛哭。
六十年后。
清城中总有小孩子喜欢讲妖怪故事。
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独倚窗边，凝视着一颗斑驳的铃铛暗暗出神。
“外婆！”小女孩跑过来，抱住奶奶的胳膊，“像小朋友们说的那样，这世上真的有妖怪吗？”
“有啊。”老妇人笑意温煦。
“外婆见过呀！在哪里在哪里？”小女孩双眼亮晶晶。
“这里呢。”外婆轻轻揪了揪小女孩的耳朵，“真是个小妖怪。”
小女孩假装负痛尖叫。
“咦？”
声音惊喜如蜜甜。
“外婆你看！窗外有只小狐狸在看着我。”
我是林绾娴，一只文瘾美少女。谢谢你们愿意听我讲故事，谢谢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