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巧收道旁鲁莽汉 通义军痛打地豪

通义军翻过了天帷山,来到了神州与云泽两省边境。两省除了以天帷山为界之外,还以紫江划界,江北为神州省,江南为云泽;紫江自西边往里之外的琉璃宝顶山上奔流而下汇入东海,在中游的平原上肆意地冲撞泛滥,既成就了南几省的富庶,同时也是不讲道理的吃人恶兽。

如何渡过紫江愁坏了通义军一众,通义军是打山上下来的,既不可能游过紫江到对岸去,又没有船只得以航渡;紫江中游是全国水运漕运的关键所在,朝廷与方镇涵都在紫江中游的关键港口布置了重兵,尤其方镇涵惧怕朝廷或者其他军阀的水师自紫江上游,接着汹涌的波涛直捣自己的核心地区,不惜多花钱也把一部分东海水师调到紫江上巡弋。因此不仅仅渡江是个难题,如何啃下紫江两岸的地盘亦是个问题。

但眼下这还不算最棘手的问题,,眼看天气越来越冷,成天地在野外扎营大伙有些扛不住了,又短粮食,好些个判了“流”“囚”的犯人都饿了好几天,走不动道的只好仍在野外管不上了。眼下大部队的粮食还够吃,一路上打砸抢来的干粮紧紧巴巴地够过年,但三天两头挨饿也不是办法,还需要尽早站稳脚跟。大军找了一个山脚避风的地方扎下营,又和当地人起了冲突——云泽虽然不算是个富庶的省份,但地势平坦、交通方便,人口众多;好年月风调雨顺不仅能养活紫江两岸的百姓,还能把粮食卖到外省去;只是但凡有两三个月不下雨,或者连下了两三个月雨,就要上演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的惨剧,云泽的老百姓就跟田里的杂草一样,默默无闻地长满了每一寸土地,饱一顿饿一顿地过着没有盼头的日子。

田顺不得不把躲在山脚下的流民赶走一部分,用粮食来换当地村子的支持,才扎下营来;其实应把村子霸占下来也行,只是田顺等人实在不忍心下手,还是把帐篷扎到山里去。休整了几日,军中诸事都交给田顺打理,曾越与张通乔装打扮,换上得体一些的服饰,要到县里去打探打探消息,让田顺带大家在山里看能不能刨点吃的。刚这么布置就遭村里人笑话,说能刨的早就给刨走了,光秃秃一座山上一两能吃的东西都没有,村里人为了节约粮食,连活都不敢做,一天只吃一顿饭,剩下时间就躺在床上喝水。通义军众人看的心寒,田顺便取出一些打地主抢来的金银,叫张通他们上县城看能不能买些粮食回来,咱们自己吃为主,有多余的也可以接济接济周围的穷人。

张通与曾越带着几个随从出来,下到乡间,就见到处都是抛荒的良田,长着一人多高的杂草;路过许多村子都破败不堪,只有缺胳膊少腿的老人独坐在村口发愣;眼前的景象萧瑟却不冷清,到处都是破衣烂衫流浪的饥民,看见这俩人穿的还行就上来伸手要钱;路边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抱着冻死的孩子在路边嚎啕大哭,曾越可怜不过,下了马给那女人几个子让她把孩子埋了,吃一顿饱饭。刚一递钱,边上的人就上来抢,里三圈外三圈把曾越围了个水泄不通,又是推又是挤,更有甚者直接要抢曾越的帽子和鞋子;关键时刻张通刷地一亮刀才把流民们喝退,拉着曾越上马赶紧跑开了。往前走,又是一遛冻死饿死在路边的无名尸骨,曾越虽然知道云泽闹了灾,却想不到景象这么惨;自己的家乡高州虽然也是连年的灾荒,但十五年来的休养生息,老百姓日子也算过得下去,相比之下云泽此地的老百姓,真是一点活头都没有。

张通曾越都不认路,临行前问村里人怎么走去县城,出来了发现人家说的太含糊了,半道迷路了,手底下跟着的也都不认识路,张通就寻思找个本地人问一问。于是眼瞧着路旁有个人拿着草叉在铲草,想必是个本地的农夫,张通便驱马上前问道儿,靠近了一看发现这不是寻常农夫;这人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转过身来一看面色红润,双眼有神,和那些流民明显地不一样。

张通上去问路,问去县城怎么走。那农夫把草叉一撂,满脸写着困惑,问他们去县城做什么;张通说他们是行脚的客商,出来给掌柜的办货,要往县城去。那农夫嘴一撇,说县城刚闹出来瘟病,现在府里的兵把县城围了水泄不通,不让人进去也不让人出来,大杆子端着,敢出来就格杀勿论,里面断了水和粮,只打算把里面的人饿死之后把城烧了,你们现在去怕是在作死。回你们家主子,让他去别处吧。

二人听农夫这么一说,觉得农夫是在故意戏弄他们,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于是谢过之后继续上路,又走了一段,碰到几个穿着盔甲的官兵;张通又问,才知道这几位官爷是去县城换班的,县城真的爆发了瘟疫,农夫所言不假,二人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往回走的路上又碰见那个农夫,那农夫看见俩人垂头丧气地走回来,撂下叉子就乐,说这俩人不知好歹。张通本想无视他就这么过去,曾越却又问他,哪里能办货呢?农夫说隔壁县,得翻座山,走一天半;曾越动了脑筋,这家伙长得又结实又有精神,不如找他当向导,比村里那帮饿的说不清楚话的可强多了。于是表明意思,那农夫倒答应的干脆,有报酬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只是天色已晚,先休息一下明日再启程。

曾越同意,就要带着农夫一起回去,说带着农夫去住大宅子,谁知道农夫又撇嘴,说大房子住的也未必有自己的田舍舒服,况且路还挺远的,不如就近住自己家吧。张通曾越带上四个随从一共六人,曾越问住得下这六个人吗?那农夫说再多十倍也睡得下,只是管不了那么多饭。曾越表示这倒无妨,出来大家都带了干粮,不需要他管饭。

大伙带着好奇心跟着农夫往他家走,上了田埂往山沟里转了十八道弯,到了一处豪宅门前。众人心想这农夫果然不是一般人,他主子想必是当地有钱有势的大地主;谁知农夫道这就是他的宅子,众人诧异;跟着进了门,发现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冷冷清清的一个庭院,房子也是年久失修,一看就是很多年没人住了。

那农夫道,这是他们家的祖宅,他复姓东方,单名一个亮字。大伙跟着东方亮转到里屋,里屋有几间房收拾地还算干净,东方亮说几位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休息吧。房子是不错,虽然年久失修,但也比向下的土房要好,也无非就是炕上积灰,墙角受潮而已,对于这帮人来说不成问题,但这宅子是怎么回事,大伙实在好奇,就问起东方亮。

事情说来话长,东方家原来是云泽北方的名门望族,到东方亮这一辈也是哥四个,东方亮排老四。大哥东方秀,二哥东方明,三哥东方昌都是读书人,唯独老四东方亮打小一个字都读不进去,就喜欢练武,家里也没办法,只能由着东方亮的性子来,因为家里有钱,他一辈子练武也养得起,只要不去碰吃喝嫖赌就好。

老哥四个各有所长,老大念书最好,到朝廷里做了官,但之前得罪了方镇涵,被贬到鬼门关去,任上做了每两年就死在大漠里了。东方老爷子去世之后就由老二东方明当家,东方明除了主持家里的事务之外,还在府里开了商站,专办紫江的航运业务,赚了不少钱。老三东方昌拿钱捐了个闲官,平日里整天游手好闲没有正经事情,天天和朋友串戏园子,偏他生得一副好嗓子,看戏不过瘾了还要上台唱两句;老四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除了练功之外就是爱好去天里挖红薯抓蚂蚱,当家里下人后生堆里的孩子王。

东方明打心眼里瞧不起老三老四,一来是因为年纪差距大,东方明四十好几的,东方昌才十几岁;更重要的是老三老四是庶出,后来老爷子喜欢哥俩,认了个干娘也当作嫡出的来对待。这俩跟自己分家产,东方明心里不痛快。时常地批评东方昌整天去跟一些下九流的人接触,丢人;东方亮虽然小,但不读书整天练些有的没的,还跟下人的孩子玩在一起,自降身份

尤其是东方昌,大十几岁的人了却不懂事,天天在外面丢人现眼。东方明就克扣老三的月钱,到后来老三不仅没钱出去玩了,连出去下个馆子都吃不起,不过东方昌也有对策;他们东方家是望族,就到处去赊账,大家都觉得东方家的钱肯定还的上,也愿意卖三少爷一个面子。东方昌在外面欠了一屁股账,都记在二哥头上;回家也得看二哥的臭脸,索性就懒得回家,在外面眠花宿柳。几年下来染了抽大烟的恶习,还搞了一身花柳病。之前东方明给老三找了联络了一桩婚姻,是门当户对的一户人家,也是有钱有势的大家族。快到日子了女方家来人一看,东方昌整个就是一废人,怒而退婚;东方昌倒是无所谓,几个相好都爱不过来,谁理你们家的婆娘?

可东方明却气坏了,堂堂东方家被人家退婚了,太跌面了;虽然自己帮老三还了一些账,毕竟表面情谊还是要维持的,但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事儿,就把家族里面的长辈叫来,主持了个分家大会,把家产平分三分;表面上是分家,其实东方明私底下跟大家说,是为了给老三一个教训,等老三花完了钱走投无路的时候,咱们再出手救济他,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从此以后学好。

老三拿到自己家产以后花了个痛快,两年就全都败光了,沦落到自己要上曾经老相好那里借钱吃饭的地步。东方昌倒也有骨气,坚决不上二哥那里借钱,最后在一个冬天冻死了。

东方明事后花了大钱给三弟办丧事,灵堂上哭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东方亮因为年纪还小,他的那一份家产由二哥暂时帮他照料;既然如今老三死了,那也就把老四的家产一并拿回来,但是要和东方亮这个愣子分家产,东方明还是觉得不爽。

刚好东方亮长到十八岁,要给东方亮说亲;说了几个,女方家里都觉得东方亮浑浊闷愣,有些瞧不上,东方明也不上心,就暂时没给老四娶媳妇了。老四还是练功,此外就是到乡下溜达,跟着老百姓瞎乐呵,这个村子喝喝茶,那个村子玩玩牌,也是输的多赢得少,农民们只把他当作地主家的傻儿子。东方明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想辙把老四弄走,于是就跟东方亮说,这一身好功夫不参军报国真是太可惜了。

谁知道东方亮不为所动,只说自己是练着玩的,没想着去参军,回绝了二哥的提议,继续在家里混吃混喝,东方明又派他去府里的商站管事,他和下人们打成一片,生意上弄得一团糟糕。东方明气坏了,怎么样都摆脱不了这个讨厌鬼,干脆痛下杀手,一天夜里把东方明的房给点了,心说他一不小心葬身火海就完事了;谁知道夜里风向一变,火燎了自己的房,东方亮非但没有葬身火海,还冲进火海把二哥救了出来,气的东方明当场背过去。

烟熏火燎地再加上生气,东方明瘫痪在床,只能嘱咐下人去办事,又恰逢战乱和洪水;商站赔的一干二净,连整个东方家的家产都赔进去了,东方明最后郁郁而终;家传到东方亮手上,已经没有多少东西了,逐渐得下人和堂客们都找下家去了,亲戚们都不来往了,诺大个一个东方祖宅,就只剩东方亮一个人了。从名门望族到家道中落,东方亮一直参与其中,却始终与他无关,东方亮一个人收拾收拾祖宅,到村子里打些零工,过得依然自在。

听完东方亮说,众人方才明白这么大一间房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个农夫也确实不是一般人。只是这么大一见宅子怎么没有被那些流民站走?东方亮道这个简单,领他们去偏房看,房梁上垂下来一根绳子;原来东方亮也怕那些流民挤进来,就去外面抱来一具死尸,给挂到房梁上装作吊死鬼——那些流民胆子小的直接就吓跑了,胆子大的敢留宿,东方亮到晚上装神弄鬼也把他们都吓跑了;一连挂了半个多月,直到东方亮自己都受不了那个味道之后才把尸体摘下来,在后院厚葬了。之后东方家闹鬼就传开了,也就没人敢往这里面住。

曾越听罢不由得称赞东方亮,胆子是真的大,又好奇说如今闹饥荒,东方亮不像是挨饿的样子。东方亮听罢眼睛一亮,叫他们随他一起去看便知道,只是不可多带人。张通吩咐手下人留在老宅子休息,自己与曾越跟着东方亮出去看。

外面已经天黑了,家里也点不起灯,东方亮就抹黑走田路,曾越二人在后面紧紧跟着生怕跟丢了迷路。走了没多久来到另外一处豪宅墙下,这个宅子灯火通明,围墙里面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东方亮带着俩人顺着墙根绕到背面,叫曾越张通躲在草丛里,不要出声。东方亮自己捡起一块石子往二楼窗台上砸,啪嗒一声响,随后窗户往外一支,就看一双玉手打在窗边,东方亮跨步上前登上墙,扒住砖头就往上爬,那玉手把东方亮挽住勾进了屋子,随后屋里的灯就灭了。

二人在草丛里躲了半天,张通编了半米多长的草绳,东方亮从窗口探出身子,在墙上登了一下回到地上,手里多了两个树叶荷包。他把荷包拆开,里面是香喷喷的白米饭,还有咸菜和豆腐,张通曾越看的眼睛都直了;虽然他们饿不着,但吃的也一直是粗粮野菜,那个白米饭是真香阿!

东方亮拆开荷包就啃,看见俩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饭,坏笑道有话在前,我可不管饭。二人只好咽咽口水,自己掏硬干粮吃。

回到了东方老宅之后,曾越和张通说,这个东方亮既是本地人又会功夫,而且小日子过的还行,多少也算个人才,不如把他拉进队伍,多一个向导也不错;张通倒是同时,就是疑问说东方亮万一不愿意跟着咱们怎么办,毕竟他这么大宅子;曾越又细细说,明日把他筐回大营,教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于是曾越就和东方亮说,去府城那不着急,明日顺路先一起回一趟商队,见一见老板,老板好惜有才能的年轻人,肯定有赏;东方亮一听有赏,痛快地答应下来。

第二天一早起来,七人上了路。东方亮问他们住在哪,张通答住在山脚旗头村;东方亮直皱眉头,说你们怎么在那里下榻?曾越便问东方亮何出此言,东方亮便说那旗头村和附近十余里几个村子的田产地业都归十松庄的徐老爷,村民大都是徐老爷的奴户;他们徐家和山那头的高家抢地盘,徐家打不过高家,被堵在山谷里出不来,你们去旗头村无意中搅了浑水,恐怕要有麻烦。

张通不屑道,不就是两户人家争田地么?我家老板有的是钱,不论是高家还是徐家都得奉为座上宾。东方亮一摆手,说有钱没用,钱在这里不管用,你们能在旗头村住下来是因为徐老爷如今没工夫管旗头村了,你见过两家为了争田地搞来几千人打个你死我活么?我可见过,那天我在山头上看,嘿,可热闹了了我跟你说,那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一听上千人规模的械斗,曾越觉得此时不简单,又细问下去;那郭徐二家原来都是手上捏着上百里的地盘,能拉出数千私兵的豪族;在方镇涵接管云泽之后,城里还能勉强维持秩序,乡下的钱不如泥巴,老百姓手里的钱一分不值,需要什么,就只能靠抢;百姓为求自保,只能依附地方豪族做奴户,这些豪族也会为了争奴户争田地大打出手。徐家为争夺河谷的田地打了两代人,最近一仗大败,徐家丢了半壁江山;高家成了江北最大的地主,已经俨然是一个割据军阀了。

话说着快到旗头村的营地,曾越和张通觉得不对劲,路上脚印凌乱,尸横遍野,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地相仿。到了村子一看,坏了,村子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死人。众人赶紧往后山营地去,就看后山营地外也是一片狼藉,更有甚者拉起了拒马和简易的围栏;通义军众个个拿着刀枪,摆开了作战的姿态。

东方亮便问,这就是你们的商队?我瞅着不像做生意的吖。此时此刻也没工夫理东方亮的,张通曾越便往营地里去,大伙一看两位头目回来了就上去迎接;田顺坐在树桩上正磨刀,见二人回来了,赶紧上去问候,有没有遭遇到什么险情;张通却道这话该我们问才对,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田顺道,昨天你们乔装出去之后,当天夜里就有一伙人来攻打旗头村,似乎也不是山贼响马,他们杀人放火却不抢东西,可能这个村子也没什么好抢的;村子被屠戮之后,有幸存的村民就往咱们营地这儿跑,引来了那伙贼人;于是我们赶紧布下尖刺拒马,打退了那伙人,我们怕那伙人白天还会再来,更怕他们万一在外面把你们六个抓了可怎么办?看到兄弟们平安归来,我就放心了——这位是?

曾越和田顺介绍说那人是昨天找来的向导。再看东方亮在营地里瞎溜达,拎拎这把刀看看,摸摸那杆枪玩玩,,还自作主张地和军众搭话,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东方亮转了一圈,一撇嘴:我说,你们不是做生意的吧?

曾越给东方亮作了个揖,道对不起这位壮士,只皆因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所以昨天乔装做生意人想叫您带大伙上府城,如今事出突然也没什么好瞒的了,我们不是什么做生意的人;我们是高州来的通义军,我便是高州泓县的县官曾越。

东方亮哦了一声,并不在意,反问道到底要不要带他们去府城?如果不去,把误工费给一下呗?

曾越暗地里说这个东方亮有点功夫,不妨把他留在军中。田顺说好,然后和东方亮说了几句客套话,无非就是通义军是来云泽给百姓做主的,待在军众每天都有饭吃不会挨饿等等话;东方亮对这些话不感兴趣,但是眼一直盯着旁边一锅牛肉——昨天晚上幸存村民们为了感谢通义军的保护,宰了一头老耕牛献给通义军,如今正炖在锅里,准备给伤员吃。

东方亮一指那锅牛肉,说我留下来也行,但我这能耐啊,不能跟大头兵似的啃干粮,我得天天吃这个。田顺一听这啥要求,大相山上带下来的弟兄们也有不少功夫俊的,也没这待遇,我这头领还在啃木薯呢,你能耐我又没看见,凭什么给你这待遇?就跟东方亮讲了道理,说他倘若真有本事再给他顿顿吃肉也不迟。东方亮说行吧,自己在军中呆两天看看,不爽了就回自己的老宅子继续窝着去。

田顺也没有特别想挽留东方亮的意思,就随他去了。东方亮不把挺顺的说辞当回事,但村民可认真听了,有几个消息灵通的知道高州出了一个山贼县太爷,带着通义军给穷人做主;想不到竟然真的到了眼前,赶紧上去抱着曾越的腿就哭,要青天给自己做主。村民们都围上来齐给曾越磕头,带头的一个是徐家的后生,昨日正好因事呆在村子里,他站出来说如今被高家欺压了那么多年终于有机会翻身了,于是要去禀报徐老爷。

通义军帮村民们收尸,又把多余的粮食分给老弱病残,把村民在营地安顿下来;第二天,远远得就听到马蹄声,曾越站在营地门口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青天在哪?青天在哪儿?”

就看一大帮人扶着一个老头,老头花白的胡子,拄着拐杖,身上衣服打着补丁,颤颤巍巍地走进来,怎么的得有七八十了;那老头经人一指,来到曾越面前,噗通一下给曾越跪倒,说道草民徐得寿拜见青天大老爷。

曾越赶紧把老头搀扶起来,搬了张凳子让老头坐下,老头坐下来就开始抹眼泪,说盼星星盼月亮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把青天大老爷盼来了,终于有人能给咱们穷苦老百姓做主了!

此人就是徐家的大家长徐得寿,徐老爷一边哭一边跟通义军的头领们诉苦:他徐家本来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因为老祖宗勤劳而且积德,攒下来不少田地,有得朝廷恩典才能庇护江北这一方的百姓,本本分分清清白白的;反倒是高家,紫江上杀人越货的水贼起家,靠巧取豪夺抢来一大片地盘;徐家奉朝廷之命去剿匪,反倒被这帮贼徒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徐家不仅没有为富不仁,每年给佃户减免的地租都是数得着的,每年给庙里捐钱盖房,却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徐家老少都寒了心——如今曾青天就是天上派来的正明天官,老天爷没有瞎了眼。

张通在一旁嘀咕,这倒是一个在云泽站稳脚跟的好机会,但是对方真的有大几千人的兵力的话,通义军很难得胜;田顺却一脸轻松,告诉张通不必担心,高家的人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前天晚上通义军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他们打退,弟兄们一个都没死。高家军不过就是一群武装的农奴,估计徐家军也是如此,所以才这么有赖于咱们通义军的拳脚,倘若云泽大环境就是这样,那么在云泽站稳脚跟可能还真的不是难事。

为了争取通义军的支持,不可能只动之以情;徐老爷和通义军商量,五天之后徐家准备组织人丁抢回田地,希望能够借助通义军一举打垮高家,之后和通义军平分高家的田地,并且将高家控制的紫江上的渡口让给通义军,双方一拍即合。

书要简短,五天后徐家从仅有的地盘拉出来一千三百多男丁,吓了通义军一跳。徐家军准备了一人一杆竹枪,三十多杆火铳,最精锐的徐家子弟们还有十几件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铠甲。这一千多人兵分三路在头天夜里突然袭击了高家的两个村子,这两个村子都有碉楼望台,但高家想不到徐家居然有能力发动反击,于是都松懈了,被徐家军围攻一夜后投降;徐家人把村子里面姓郭的都拉到村子里的祠堂杀掉了,之后拆掉了祠堂。

消息迅速传到高家的耳朵里,在第三天中午,黑压压的高家大军出现在地平线上,足有四千人之多。徐家军有些许动摇,谣言在队伍中传播,传说通义军背信弃义不会来帮徐家,就有一些徐家的佃户想要偷偷跑到对面去,被徐家捉住几个杀了,徐家军越发动摇,连徐老爷也开始害怕。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军容严整的通义军出现在徐家军侧翼,才让骚动平静了下来。通义军一千一百人,其中六百人的老兵身穿官军的战袍铠甲,手持精良的刀剑火器,个个昂首挺胸;而路上收编的新兵也经过基本的训练,队伍整齐,行进有序。

高家军中面有菜色的农奴见到对面来了如此精锐的外援,轮到他们开始动摇了;他们以村子为单位编队,于是一些队伍开始整村整村地丢掉武器逃跑。为了不让队伍崩溃,高家军带头的几个高家后生暴喝一声,开始带头冲锋;高家军的兵线开始向田野中的战场前进。眼看双方要短兵相接,徐家军的右翼居然开始逃跑,整个徐家军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退出了阵地,那些个火铳手闭着眼睛放了一枪,就把枪扔了撒丫子跑。

眼前的景象看的田顺想骂娘,但仔细一想这其实是好事;田顺张通下令通义军开始攻击,站在田埂高处的火铳手开始射击,响起一片刺耳的枪响;随着高家军前锋割稻一样倒下,后排的农奴军们纷纷逃跑,踩着自己人奔命;高家子弟组成精锐们身穿自制的盔甲,冲锋在前,将徐家军打退之后转而冲向通义军。

通义军们排成两个方阵,有条不紊地向战场中央行进;新兵在前面顶着,老兵在后方稳定方阵;高家军冲锋到跟前就变成了零零碎碎地袭扰,统统被通义军碾碎在脚下;随着高家精锐的覆灭,整个高家军像一群扒倒了墙的老鼠一样四散奔逃;田顺估计实际对面损伤也八百人上下,阵亡也就三百人都没有,却让那群被拉壮丁的农奴和佃户吓破了胆——自己的生命比主子的更重要。

高家军在战场上被击败之后,通义军开始顺着村道一个一个村子地推进,没有遭遇任何抵抗,老百姓们自发地拿出食物和水欢迎通义军,他们把村子里的老爷们的脑袋都献给通义军。高家地盘上爆发了前所未有的骚乱,到第五天通义军推进至高家大本营高家庄,面对高家庄的高墙和碉楼,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攻打了,由徐家围住城堡,断粮断水,等他们自生自灭就完事了。

当天夜里徐老爷摆下酒席,庆祝胜利;酒席之大整个高家庄都摆不下,徐老爷也穿金带银出席,一改前貌。因为人太多,徐老爷单给通义军的营地送去几十桌,邀请三位头目来高家庄与自己同席。席上徐家子弟高歌痛饮,徐老爷也笑得合不拢嘴;三位山大王陪着笑,其实包藏祸心,这么大的地盘他徐家根本看不住,不妨再多让一点给我们。

喝得醉醺醺的,曾越半途出去解手,到乡间吓了一跳:整条田路旁像摆宫灯一样全都挂满了人,那些高家的子弟还有他们的仆人,都挂在木杆上,死相狰狞,有些还有气无力地挣扎着,而徐家人就坐在路边喝酒吃肉,也不嫌弃血滴进自己的饭碗。

曾越看的恶心,解完手想赶紧就回去,走到半路一处昏暗地方,就听角落里有人叫“大青天”。曾越一愣神,问道怎么,就看角落里窜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匕首就要向自己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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