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1

“惊天秘密！橘子与虾同食竟然毒过砒霜！”阿杜敲完这句话，揉了揉因为盯着屏幕太久而干涩的眼睛。这是，手机响起，提醒有公众号推送了消息。

P2

自从他接管“阿杜的健康时间”这个公众号，已经两年有余了。这个公众号隶属于Umbrella公司，这家公司底下有很多个公众号，主要是通过公众号做广告以及卖一些东西来盈利。刚开始调到这个公众号时，他写一些医学健康相关的文章，每天给大家一些健康生活的建议，并且卖一卖健身器材什么的。可是一直以来阅读转发量都少的可怜。想来也是，大家都知道早睡早起身体好，大家都知道锻炼身体有益健康，可谁愿意去这么做呢？健身房越来越多，大家往往都把毅力税交给健身房，也不愿意在他的公号上买一些昂贵的器材。

在去年秋季季度总结后，主管找了他谈话。连续三个季度他的业绩都是全公司最差的，再这样下去这个项目就要被砍掉了。“愚蠢死板又天真”，这是主管对他的评价。谈话结束后，烦闷不已的他趴在电脑前，无所事事地刷着朋友圈。《佛祖本月降圣福！转给身边属马牛羊鸡犬豕的人！》、《转给你身边手凉的人！手凉的人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这种文章充斥着他的朋友圈。对这种文章，阿杜向来是不屑于打开看的。可能今天太无聊了，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一篇《别再吃鸡腿啦！一个烤鸡腿=10根香烟！》，结果看到转发量竟然达到10w+！他震惊了，这样的业绩在他们公司，是能成为前三的啊！

阿杜动摇了，想一想他这个月的业绩，和他的房费电费燃气费，他觉得主管说的真他喵对，自己太愚蠢了，这么好的赚钱渠道一直没发现。于是他开始一篇一篇打开看这些文章，关注这些公众号来研究他们在说什么。逐渐地，他发现其实这些文章都是毫无干货，仅仅是从一些捕风捉影的新闻里夸大臆想一些耸人听闻的消息，然后发出来就好了。剩下的读者们会自己补充传播。中国有七亿网民，只有几千万有能迅速判断出一个消息真假的能力，其他的都像是一群绵羊跟着别人走，这是多么大的一个市场啊！

于是阿杜开始试着写一些耸人听闻的文字。他写的第一篇是《巨大阴谋！美帝用转基因大米毒害中国人！》，整篇文章都在瞎扯一些转基因的害处以及所谓的美国专家的研究。在文后，他给出“绝对非转基因非工业化手工种植”大米链接，比市场上大米贵两倍，其实就是超市买来的大米然后重新装袋。

在惴惴不安一夜后，他被主管的电话吵醒了。“快快来公司！全公司的人都在忙着打包大米，你居然还在睡觉！”，他惊呆了，点到后台一看，居然卖出去八千份大米！他赶忙冲向公司，之间粮库的车停在公司门口，正在往公司搬大米，而快递公司也在源源不断地把大米运走。经此一役，他的业绩猛然升至全公司第一。在这之后，他越来越上道，从核辐射到转基因，从毒奶粉到阴谋论，他在造谣的路上如鱼得水，业绩也是水涨船高。

在最后一个季度结束后，他不仅毫无悬念地拿下了这季度的冠军，更是补上了前三季度的大坑，成为今年的明星员工。年终会上，老板咧开的笑脸把本来一脸像是小笼包似的褶子挤成了千层饼。抱着厚厚的年终奖，他做了一个甜甜的梦，梦到一袋一袋的非转基因大米变成了一袋一袋的钞票，他在钞票里游啊游，笑啊笑。

P3

可是好景不长，在今年，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公众号叫“美国教授大揭秘”，来路和他很相似，而且有越来越火的趋势。从他做这个主题以来，第一次出现业绩下滑的情况。此时他的关注量已经到了67万，每次的阅读量也有五六十万，而“美国教授大揭秘”，虽然阅读量还没那么多，却一天更比一天强，而在两个季度后，他们的阅读量基本可以持平了。阿杜当然也不是吃素的，看到自己的业绩下滑，一气之下专门开了一个辟谣专栏，特意打脸美国教授。

而观众们自然也是乐于看撕逼的。每天乐此不疲地看双方撕，买一些“转运佛珠”“能量三角”之类的交智商税，而他们也是打的不亦乐乎。可依旧关注量在不断下滑，美国教授日渐火热。

P4

回到开始，阿杜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拿起手机，看到美国教授又发了一篇文章《重磅消息！知名网红阿杜食用大虾后服用维C，暴毙而死！》，他啼笑皆非，这样明显的谣言，随便发个什么都能把他们打脸打的啪啪响啊！于是他默默删去“惊天秘密！维生素C与虾同食竟然毒过砒霜！”，换成“美国教授耸人听闻，阿杜带你破解谣言！”。他把这个消息报告给老板，老板灵机一动，就开一个直播，直播阿杜食用大虾和维生素C。

老板点了一份大虾外卖，给了阿杜一瓶准备好的维生素。阿杜在镜头前大快朵颐，直播在欢乐中结束。这个直播相当成功，观看人数上十万，关注量也是蹭蹭上涨。

关掉摄像头后，老板看着数据，拍了拍阿杜的肩膀，说：“阿杜啊，你为公司做了巨大的贡献，我们会给你父母一大笔钱的”。

阿杜没听出言外之意，高兴的说：“哈哈哈，记得给我涨工资就好！”

“其实我们很感激你，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老板说，“你每次都辟谣美国教授，这样投资人很不爽”。

“什么意思？”阿杜吃惊的问，“他不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么？”。

“其实美国教授大揭秘也是我们公司的公众号”老板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本来是想让你们互相竞争，这样市场份额就全是我们公司的了。事实证明效果也很好，可是你总是不给人家留余地，总是去破解一些谣言，导致公司遭受损失。所以公司决定，证明美国教授每一条消息都是正确的。”

“每一条……都正确”阿杜忍着肚子里的翻江倒海，失神地看着老板，“可这不是刚在直播辟谣么？”

“所以说迫不得已是要做出必要的牺牲的。维生素和虾同食完全没有问题，可是你刚吃下去的并不是真的维生素。氰化物的效果果然很出色呢。”老板惋惜地说，“不过没关系，你死后这算工伤，我不会亏待你的家人的。”

P5

阿杜圆睁的眼睛渐渐失去光芒。在绵长的黑暗中，他好像看到了第二天的头条新闻，和底下那张拍摄于年会领奖金时，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