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奥拉一脸愁容,她浑身湿透了,溅在自己身上的泥土黏在自己的小腿、后背、脖颈上,极其不舒服。至于骑士酒馆,更是令人悲伤的事情,她肯定要挨骂了,哦,挨骂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被辞退掉的话……维奥拉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新来的酒馆管事大人是个和善的人。”耳边传来一道温和略带磁性的声音。
她正坐在马背上,依靠在这个青年男子的怀中。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男人的气息让她脑袋发蒙。好在下着大雨,一路上没有几个行人,迎面而来的冰冷的雨水也能让她清醒一点。还有她身上披着的斗笠,她低着头就不会让别人,特别是身后这个人看见她的表情。
马行走时很平稳,她似乎需要仔细思考一下现在的状况。
“没关系,我会帮你做解释的。”
“你们认识么?”维奥拉想了半晌,还是开口询问了,哪怕有一线机会,这个工作对她来说很重要,薪水丰厚,她早就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可是她不想嫁人,所以她需要这份工作。
“谈不上认识,别看我是燃命骑士,地位可比那位低不少,不过是和他见过几面,算是熟人吧。”青年男子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酒馆里像你这样的漂亮女孩很多。”
“所以……所以得到这份工作很难得。”
“像你这样的漂亮小姐肯定会有很多毛头小子喜欢的。”
维奥拉摇了摇头,“我可不是为了成为某个骑士大人的商品。”她明白他的意思,但也没有做出什么解释,她知道这只会让她显得很做作,她懂得人情世故,也懂得如何引起一名年轻男子的兴趣,比如,保持神秘感,她很想知道这名举止优雅的白骑士的名字,可是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这显得很不矜持。
不过她还是小看了这位年轻的骑士,没人注意到这名年轻骑士嘴角扬起的笑容。
“西里尔。”青年男子开口,他看不到维奥拉此时发怔的表情,“我的名字是西里尔。”
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毕竟曾经是贵族小姐,她骨子里是骄傲的,不允许她主动与某些男人搭话,更别说将自己名字告诉对方了。
“我是维奥拉,维奥拉·奥斯里安。”她还是莫名其妙搭上话了,这句话似乎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自由骑士世家奥斯里安,我听说过,也听说过……”西里尔话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没什么,事实罢了,我也从没打算逃避这些。”
西里尔带着奇怪的目光看着这个背对着自己的女孩,她似乎跟别的贵族小姐不太一样。
交流的艺术就是这样,彼此都尽量在诚实的底线上完美的表现自己,同时保持神秘感与新鲜感,这两个完全不一样,前者会让人好奇,但不会继续追问,所以会让人有不断了解的欲望。而后者会让人忍不住追问下去,从而产生更多话题,换句话说聊的越来越投机。
西里尔觉得面前的年轻姑娘很精明,也很吸引人,与众不同。
事实上维奥拉却暗骂自己没有保持那份矜持,可她不知怎的,面对这位英俊的骑士,总会不由自主聊下去。
“西里尔……只有西里尔么?”
“进入燃命骑士团,就没有姓氏了。至于之前的一切,我们要选择忘记,这代表着我们的生命,已经完完全全属于燃命骑士团,属于教会,属于教皇,属于亚斯兰蒂,可以属于每一个亚斯兰蒂公民,唯独不属于自己了。当然,我可以属于你。”
“骑士大人真会开玩笑。”
“对于你父亲,我很抱歉,刺死他的正是我的朋友。”
维奥拉对她父亲的死亡并不感到伤心,想必她的母亲也是这样想的。
他们两个停止了交流,因为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不远处骑士酒馆比想象中更大,但也更朴素,没有什么装饰,只是简简单单的木头屋子,外表看起来和周围的农舍或者庄园牧场的屋子差不了太多,若不是门前悬挂着门匾,门口处堆积着木酒桶,实在看不出来是一座酒馆。
两人下了马,西里尔拉起马栓,示意维奥拉在原地稍等片刻,他自己牵着绳子绕到骑士酒馆后面的马厩,将马拴在里面,安抚好马后,他转身准备回去,迎面撞上了两个身穿黑甲的壮汉。
“呦,这不是‘风流骑士’西里尔吗?怎么,浑身湿漉漉的,斗笠去哪了?是不是套在某位贵族夫人身上呢?你可真是贴心。”
“哥达,遇见你真的扫兴。你难道不该认为我遇见了某个可怜的淋雨的人,将自己唯一的斗笠借给对方了么?”西里尔认出了来者,自己的同行。
“你可别开玩笑了,你身上的剑,披风,包括那匹马的马鞍,还不一定是同一个贵妇人给你准备的呢。怎么说,上次你亲自去教一位贵妇人贴身剑术,那可是整整一晚上啊。”
“哥达,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可没嘲笑你的意思,相反,我还对你这所作所为表示认可。”哥达笑着贴到西里尔面前,在他耳边说:“我早就看那些自认为拥有无上权力的政治家们不顺眼啦。”
然后哥达耸了耸肩,一脸不屑:“你看看他们,自己变成了乌龟都不知道。你说,有没有适合我的贵妇人做我的情人呢?”
西里尔看着哥达一脸脏乱的胡子以及那乌黑的面皮,嗤笑一声:“你适合做魔鬼的情人。”
“还是你这种靠女人吃饭的软蛋在那些贵妇面前混得开啊。”
“你可是差点死在我这个软蛋的剑下。”西里尔将湿漉漉的栗色卷发拢到脑后,甩开披风露出那把镶嵌着蚌壳珍珠似的白色宝石的长剑剑柄,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哥达脸上显出一丝不悦,但黑骑士的身份不允许他出现如此低级的愤怒,“你觉得现在我们立下生死状,究竟谁胜谁负?”
“你们两个闹够了吗?”旁边另一个男人冲着正拌嘴的二人低吼。
西里尔挑了挑眉,选择了闭嘴,那个带着戾气,暗金色的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身材高大的男子,他可没胆量与对方耍嘴皮子。不过同时也发现,可怜的维奥拉小姑娘被自己晾在了那里了。
“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很高兴见到您,达内尔大人。”西里尔朝哥达身边的那个男子微微躬身,虽然不属于一个队伍,但毕竟是黑骑士的队长,属于自己的长官,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你也接到阿诺德大人的命令了么?正好,一起进酒馆吧,估计我们是来的最晚的人了。”达内尔整了整自己的皮甲,他将露出来的长衣仔仔细细塞到皮甲中,外表看起来很干净利落。他必须这样,他是长官,要注意形象。
“什么命令?”西里尔刚想开口询问,但仔细想想,还是先看看这些黑骑士们有什么瞒着他的秘密。想到这里,他跟上了走在前面的两人。
维奥拉在酒馆门口徘徊,她不敢进屋去,觉得还是等西里尔好一些而且如今这个狼狈的样子,实在害怕被赶出来。此时看到西里尔跟在两个黑甲男人的身后,她没想什么,冲着西里尔挥了挥手。
“哼,还说不是勾搭贵族小姐,自己的斗笠不就披在人家身上吗?我的骑士好兄弟,尤金长官视如己出的耀眼的白骑士,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本该是诚实的人,可惜你再也不让人觉得英俊了。”哥达扭过头鄙夷地看着表情有些尴尬的西里尔。
西里尔咳嗽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维奥拉身边,拉着她的手走进屋子,“我带你去见洛大人。”
“还是年轻好啊,不像我们,刀口上见血,身上带着杀气,反而让人觉得应该害怕与恐惧,人们没有了该有的敬佩。”看到这一幕,达内尔笑了笑,说出来的话意味深长,话语颇为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