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瓣花收藏一树的芳香

今天上午，我赶回老家，和小姨、舅妈一起带外婆到邻封镇卫生院检查身体。

舅舅家离卫生院很近，一公里的路就能抵达，这是一条我儿时每天的必经之路，卫生院就在场镇的尽头，和隔壁的狮子滩电厂一墙之隔。到了医院大厅，挂完号后，我扶着外婆进了内科诊室。卫生院不像大医院的热闹与拥挤，大厅和诊室安安静静的，内科诊室也只有外婆一个病人。坐在电脑面前的医生是个中年的女子，一头浓密的长发披肩，脸上淌的笑容像荷的花瓣，不急不缓，微微绽放。她关切地问外婆，哪里不好。外婆年岁大了耳朵不好，对外界的声音一点也不敏感，于是，我和医生交流起来。就像和邻家大姐的交流，没有阻碍，只有很浅很低的温暖。医生的脸朝向我的时候，我的心头猛然一惊，好熟悉的脸，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微笑，像在哪里见过，却怎么想也忆不起。医生开了检查单子，我去打单子、缴费，和外婆一起离开了诊室。

小姨和舅妈带外婆到了二楼的彩超室检查的时候，我下了一楼，仿佛有某个熟悉的影子在牵着我走，我朝内科诊室望了望，医生正在和另一个病人交流。我很想趁她休息的时候走进去和她打招呼，与她拉家常，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还是返回到彩超室。我主动和彩超医生交流，谈论外婆的疾病是一方面，对卫生院的情感就像话匣子被打开。我告诉彩超医生，我从小就在卫生院看病，很多年没来了，医院完全变了。医生说，是啊，医院装修过两次，很多人都没变。

很多人是没有变，从进门诊大厅的一瞬间，我看到了药房、放射科、挂号室，还有从二楼下来的戴眼镜的中年医生（应该是中医科医生），都是熟悉的样子，只是岁月改变了他们的容颜，改变不了他们对镇卫生院一方天地的坚守。

喔，对了，在内科诊室坐诊的女医生，应该也是曾经为我看过病为我打过针的医生了。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温润，不知不觉沿着彩超室、胃镜室的方向走到了卫生院的家属区域。这是一个美丽的花园和病人休闲的地方，郁郁葱葱的黄葛树端坐在那里，看尽了人间的冷暖。不知是谁家的红辣椒有的刚刚从枝上接下来，还有露珠的吻在上面。有的被晒过很多时辰露出浅黄的发髻，仿佛走进了生命的尽头。它们在水泥地上匍匐着，准备晒出生命的绚烂。黄桷树一旁，是一隅百草园，里面种有各种各样的花草，正在释放各自的风采，八步梯坎可以直通百草园。这些熟悉的镜像，就像旧时的电影，内容或许散场，留下的云烟和风华一直在我脑海挥之不去。这是我儿时，奶奶生病住院期间，我扶着奶奶在这里晒太阳、散步的乐园。也是我小时候生病时到卫生院来打针输液后，爸爸妈妈带我到这里看看花开缓解我紧张情绪的乐园。这里，有相依相靠的温暖，有似水流年的清浅。

离开了百草园，我走到了一楼大厅，准备去为外婆咨询中医理疗。这时，舅妈喊我到内科诊室，舅妈介绍，这是徐医生，你小时候经常生病，是徐医生看好的。对，面前这个温婉的女子，是徐医生，我小时候叫她徐阿姨。她打量了我，高兴地说，都长这么大了，你舅妈不说，我都认不出来了。随后，一阵爽朗的笑声。

“是啊，徐医生，我一见面就觉得你好熟悉，谢谢你以前为我看病。”徐医生接着说，从检查的结果看，其实你外婆各方面的情况不错，全身疼痛和陈旧性的骨折有关，这是无法逆转的。

“只有采取保守疗法，看看疼痛能不能缓解。”徐医生看我焦急的样子，接着安慰我。这和我小时候经常见过的徐医生一样，温婉的笑容，关切的语言，善待每一位患者的用心，如一阵凉爽的风，从身边走过。

我把外婆扶上车，离开卫生院的路上，场镇上的一切都是暖暖的，熟悉的，就像卫生院门前的桂花香，用一瓣花收藏一树的芳香，我用陪外婆看病的时间，记住了卫生院曾经和现在的美好。

这里的人和事，和东林寺洒过来的阳光一样，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