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1-08 华杉
修养的六个阶梯:善、信、美、大、圣、神。对人没坏心,是善人。实实在在,不自欺欺人,切实笃行善,是信人。不是只有一善,而是悉有众善,无少间杂,充满快足,章美内含,是美人。善信美积蓄日久,通畅于四肢,发扬于事业,是大人。大而化之,能教化天下,成就他人,是圣人。圣而无方无体,人不可知,不是人,是神。
【浩生不害问曰:“乐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何谓善?何谓信?”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已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乐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
浩生不害,是齐国人。乐正子,是孟子的学生。浩生不害问孟子:“知弟子者莫若师,乐正子在您门下时间也不短了,老师认为他是怎样的人呢?”
孟子说:“他是善人,是信人。”
“什么是善?什么是信呢?”
“可欲之谓善。”可欲,是让人喜爱。朱熹注解说,天下之理,那善的,必让人喜爱;那恶的,必让人觉得可恶。乐正子的为人,让人喜爱,这就可以说是个善人了。
张居正说,人性本来有善而无恶,遇到善人善事,自然有欣喜欢爱之心,这人人都一样。如果一个人立身行己,合乎天理,只见得他可爱,不见得他可恶,这就是善人了。
“有诸已之谓信。”朱熹注解说:“凡所谓善,皆实有之,如好好色,如恶恶臭,则可谓信人也。”张居正说,好善恶恶,都是有生以来,真真实实的念头,没有一丝虚假,如果那人躬身实践,没有一点自欺欺人,实实在在的都在心里,在自己身上,没有一点矫饰,那他的实心实行,就是信人。
张载说:“志士无恶之谓善,诚善于身之谓信。”
我们简单的说,对人没有坏心,就是善人。切实笃行自己的善,不装不假,不自欺欺人,就是信人。
“充实之谓美。”朱熹注解:“力行其善,至于充满而积实,则美在其中而无待于外也。”
张居正讲:乐正子的善信,固然可以称道。但是,义理无穷,圣贤的学问,还不至于此。你的善信虽然实有,但蓄积还不够充实,就还不足以为“美”。唯有真积日久,而悉有众善,那方寸之中,充满快足,无少间杂,则章美内含,不徒以一善成名而已,这叫做“美”,有美德的人。
这是一个“量变”的过程,积善积信积德,你要时时刻刻有意识去积,万事都是积累而成,比如成功是积累而成,美德也是积累而成。人们往往会低估成就一件事业需要的时间,而成就一个有美德的人,需要更长的时间。
量变之后是质变,“美人”成为“大人”——“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
朱熹注解说:“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美在其中,而畅于四肢,发于事业,则德业至盛而不可加矣。”
张居正说,积善积信,蓄积日久,自然显著,通畅于四肢,发扬于事业,而不可遏止,已至于广大高明之域,这就是大。
《中庸》讲至诚无息——“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征,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无息,是没有停息。至诚待人,其至诚之心,既无虚假,也无间断。这至诚善信,就长久的在自己身上,通畅于四肢,就自然显著,就是征,表征,证明,明显,就是“美”了。身心四体都充满了至诚善信,时时散发出来,就悠远,路就走得长。时间越长,积累越厚,就高大光明。所以至诚善信的人,比谁都高明,这就是大人。
再往上修养——“大而化之之谓圣”。
大而化之的化,怎么讲呢,朱熹注解说:“大而能化,使其大者泯然而无复可见之迹,则不思不勉,从容中道,而非人力所能为也。”这是大到包容天下,看不见了。没有看见他思考,也没有勉励勉强自己,自然而然,就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从容中道,一点毛病都没有,完美无缺,这不是人力所能为的,这就是圣人了。
张居正说“大而化之,有日新之至德,而无矜持之劳,有富有之大业,而无作为之迹,则是不思不勉,而能从容中道也,这叫做圣。”没看见他修养身心的努力,而他的美德日日自新;没有看见他有所作为,而能成就伟大的事业。事业总有人去做啊,没看见他去做,都是大家在做,他已经从成就自己,走向成就他人。
焦循说:“大行其道,使天下化之,是为圣人。” 这是厚德载物,化育天下。能感化,教化全天下的人。
太高了,张载说:“大可为也,化不可为也,在熟之而已矣。”大,大行其道,这是可以做的。化,什么行迹也没有,却能教化天下,这怎么做?这是不可为,做不到的,只有你努力“大”,他自然到那“化”的境界。
圣人还没到顶,因为还是人嘛,更高一级的,成为神——“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
既然是神,人不可知,咱也解读不了。
把好人分了六等,给乐正子怎么评分呢——“乐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在善和信二者之中,美、大、圣、神四者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