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新修的家属院往北走，过了十字路口后柏油路没有了，黄土路边出现了一个很大的苹果园，来来往往的人能看到一年四季树上的变化，春天，苹果树上开满白花，像下了大雪。夏天，浓密的树叶间藏着和树叶颜色一样的青果。秋天，红通通的苹果挂满树梢。冬天，园子一片萧条。不知为什么，果园没有围墙，这里就成了附近家属院孩子们的乐园。
这时节正是苹果点点白白从墨绿的叶子间显露出来的时候，今天的果园异常安静，女孩呆呆地蹲在一棵苹果树下，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在地上漫无目的地写写画画，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刚刚发生的一幕。
院子中间一口下水井的井盖不知被谁揭起来了，张着黑洞洞的大口子，弟弟在前边跑，她在后边追，两人围着那圆圈嘻嘻哈哈的追逐，突然弟弟消失了，他听见有个男孩大喊“小峰掉井里了”，女孩吓傻了，扭头跑出了院门。
也不知在树下蹲了多长时间，女孩的两只脚麻得站不起来了，于是她就坐下来，百无聊赖地一会截断路过脚边的蚂蚁回家的路，一会薅一把青草再撕成草沫洒在地上。太阳落山了，她感到了一些凉意，大概秋天快到了吧。她想弟弟不知怎么样了？妈妈要是知道弟弟是因为和她玩才掉进去的，肯定很生气，会狠狠地揍她一顿。妈妈喜欢姐姐和弟弟，不喜欢她。有一次爸爸妈妈吵架，她听到妈妈说离婚后不要她，让她跟着爸爸过，想到这里，她轻轻的哭了。
果园里的虫子吱吱呀呀叫成一片，她看见苹果树投在地上的影子，抬头一看，原来天上挂着月亮，月亮圆圆的，边上散发着一圈洁白的光晕。她像是被月亮吸引住了，不知不觉凝视着。她听到自己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觉得自己好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仿佛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对着月亮悄悄说：“月亮，月亮，你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吗？”月亮只是静静地、慈爱地看着她，却没有回答。她想自己能长出一双翅膀那该多好啊，就可以飞到月亮上去，可以不用挨妈妈的打了。
她踮起脚尖，把两只胳膊抬起来，做出飞的样子，可是双脚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一样，无法离开地面。唉，她轻叹一声，这么晚了她还没回家，爸爸妈妈着急吗？会不会来出来找她呢？
她靠着苹果树干重新坐下，不知不觉竟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爸爸妈妈变成《西游记》里青面獠牙的妖怪来抓她。突然，一束强光照射把她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一看，爸爸和妈妈打着手电站在她面前。
她以为他们会发火，但是他们没有。爸爸用自己的外套裹住她，一把把她抱起来，妈妈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她说：“傻孩子，这么晚还不往回走，你要急死我们呀？”
她在爸爸怀里委屈地哭起来，爸爸紧紧搂着她说，没事，没事了，咱们回家吧，小峰在家里等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