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想到,我竟然追逐了一晚上的黑夜,从南半球追到了北半球。契而不舍地,咬着地球旋转节奏,将同一个夜晚度了三次。第一次,我在傍晚的奥克兰登机飞往澳大利亚的凯恩斯。经过太平洋上空未知时区时,我见到了火烧的流霞,和燃烧殆尽后的黑夜。第二次,我降落在了凯恩斯,时间嘀嗒往回倒退,一退便是三小时,原本该是凌晨一点的夜,骤然间变成十点。第三次,我在五个小时后抵达了马尼拉,回到了东八区。时间再次回转两小时,这次我定格在了凌晨三点。
反反复复,我看见飞机在导航图上一路向西北飞行,来来回回擦写时间的痕迹。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任性地抓住黑夜不放,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本该是什么时区,现在是什么时区,之后又该到什么时区。脑袋里是一片缠绕在一起的藤蔓,这是一场不断被清空记录的赛跑。我懒惰地想着,反正到了就到了,时间终将定格在一处。
我突然想起大学期间有一次连续过了十三个冬季。当南半球十二月的学生暑期一到,我便拾起行囊回国呆上个三个月,如此一来夏天就被跳了过去。过完国内热热闹闹的春节,待桃花含苞待放时,便是来年开学季了,而南半球也只剩下夏日尾巴遗留的余温了。如此周而复始,不停往返在去北半球冬季和回南半球冬季的路上。
马尼拉并不是终点站,我在夜里三点煎熬地等待六点的转机,前往一个叫达沃海滨城市。从国际抵达到国内转机需要出一次航站楼,而我也毫无防备地在那一霎那,被一个湿热的气浪迎头拍在了脸上。不,其实那更像是被一个正对着你的大炮筒发射出的热气流弹击中了全身,我分明听到了“轰”的一声。我从来不知道凌晨三点也能如此的热,要知道通常新西兰的夏夜还是要盖被子睡觉的!尤其今年的入夏失败,就连白天里气温没超过二十度。这突如其来半夜里的热浪至少得有三十度,我整个人一下子被拍懵了。
就在手机快饿死之际,我看到了一个救命稻草的充电台。一个菲律宾小伙儿看我趴在那儿充电,从他家人坐的椅子里抠了一张出来让给我坐。他顶着黑眼圈的大眼睛看起来疲惫不堪,他和我说他们飞了一天半才从加拿大飞到马尼拉,而在马尼拉转机还要等六小时。这么想想自己还不到二十小时的行程,其实还不算太糟。
再次登上飞机时,天边的云里透出了淡淡的光。起飞时,天已经完全透亮了。飞机一点点上升穿越过一层层大海般的云,天边泛起金黄洒下柔美的耶稣光。看着远处透着一丝青色的蓝天,飞机下变幻莫测的流云,心情突然变得特别好。心情好得开始双腿上下摇晃,脚尖轮流轻拍地面。如此一来,心情越发好了,如同刚独食完一罐蜂蜜的小熊,心里甚是欢快。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