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悲伤到不能再悲伤的故事，要有强大的心脏才能读下去。
正文
事到如今，时隔两年多，我还是不能正视母亲骤然离世这件事，一直以来，其实心中都在逃避。
近日来，虽然遭遇了很多事情，但终于可以静下心来，仔细品尝回忆里的滋味。
时间回到2018年的大年初七的早晨，不知道头一晚做了什么梦，一早晨起来就心慌难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头天晚上刚从老妈家返回。早晨7点多起床后就坐立难安，莫名的焦虑，随即就给老妈打了电话，在无数“嘟”声之后，还是无人接听，我心里就有点发慌。还安慰自己，可能老妈昨天晚上看电视太晚，没睡起来，再等一下给打吧！
8点多吃完早饭，又打了几次，还是无人接听，心想是不是电话又静音了，因为给老妈打电话没有一次能顺畅接通的，我对于这种情况已经习惯成自然了。这一次，虽然也不停地安慰自己，可是越打心越慌，心想都9点多了还不起？难不成手机又掉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越安慰自己，越加焦虑。
等到11点半的时候再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听，我彻底慌了，赶紧求助离老妈住的较近的表姐，看能不能抽空去看看我妈怎么了……
中午吃完饭，我们一家就启程回太原，因为开车走了一条山路，到半路就没信号了，等2点多出了山之后，发现手机有很多未接来电。我的心里防线彻底崩塌，老妈这么多年的病体，这一次终于撑不下去了吗？
想到这里突然就崩溃了，瞬间泪如雨下，自责得不能自已，为什么自己就这么没用，如果当初早点成熟早点懂事，不管是自己努力赚钱或是找个有本事的男人，老妈的身体就不会被耽误，也不会这些年过的这么凄惶……
我遂回过电话，表哥说，赶快回来吧！你妈进了急救中心了！
车刚进太原市，又匆忙赶向机场……
晚上7点的飞机，还晚点了半个小时，在候机厅心急如焚，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坐在飞机上也是如坐针毡，心想为什么不能再开快点，终于等到飞机落地后已是晚上9点多了，登机前已经联系好同学接机，立刻出站找到他，一路飞奔到银川市第一急救中心。
距离越近，心情越沉重，连带着腿更加沉重。
晚上10点多，我终于到了急救中心，上了二层，找到了病房。病房外，姨妈姨夫，舅舅家的表哥，还有大姨妈家的表哥都在，说让我先进去看看我妈……
我揪着心迫不及待的进入病房，看见老妈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只听呼吸机在呼哧呼哧的响着，示意着老妈还活着，揪着的心微微的放松了一些，轻声呼唤老妈，没有任何的反应，心又揪了起来。
主治医生过来问，你是患者家属吗？我说是，那你先过来一下，我跟你讲一下患者的情况……
姨妈说，再等等吧，还有个儿子呢，等儿子来了，一起说吧！
约莫半个小时，我弟来了，我说我从山西都过来了，你在吴忠现在才来……又气又恨！
一起去了医生办公室，大夫说，我先跟你们说一下病人现在的情况，你们再决定治不治，没等医生说完，我直接就说一定要治……
大夫说，行，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得先听我把话说完。情况是这样，患者也就是你们的母亲，现在的情况是大脑大面积出血已经形成脑疝，大概你们听不懂，我换个说法，就是你们母亲的大脑大面积出血，已经把大脑内部压迫到了变形，形成了脑死亡，即便是做手术救，最好的结果也是植物人。作为医生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做了这么多年的急救医生，我个人建议你们放弃治疗，给病人留下最后的体面，让她体体面面的走吧，另外如果救，病人的情况也是坚持不了多久。
我看着医生诚恳的表情，我问，如果救能坚持多久，不救又能活多久？
大夫很平静的说，如果救也活不过72小时，不救的话不超过24小时，快的话超不过今晚12点。
此时的心情又悲愤又自责又心疼，各种情绪扑面而来。大夫说，你们商量一下，一会告诉我结果，患者现在这个情况比较危急，要尽快给个答复。
大夫为了保护我们残存的理智跟自尊心，退出了办公室，留下了我们姐弟俩还有诸位亲戚。
姨妈说，你妈这个情况，现在就算治，你们俩谁又有时间24小时床前伺候，还有你俩的经济状况，谁又能出的起这么高昂的治疗费用，我们的意思是放弃吧，这也是你们的命！
我内心本不愿放弃，但是医生的那句：为了病人走得体面，不要让她没有尊严的活着。我妥协了……
我们找来大夫，跟他说了我们的决定，大夫让我们签了放弃治疗的相关手续。
随后，我们一起进了病房，大夫说，如果放弃治疗的话，呼吸机就没必要插着了，拔了吧！
我眼睁睁看着大夫拔了老妈的管子……
大夫说，拔了管之后，早点过不了12点，迟点不超过24小时，家属在这等着吧！此时已11点多。
我就让姨妈表哥们先回去休息，晚上我们姐弟俩在就行了。
我心疼的无以复加，再多的情绪都淹没不了我内心的自责，我怎么这么没用！！
看着老妈蜡黄的脸庞，花灰的头发，姨妈说一送进病房的时候，就已经漏了底，她跟表姐借了盆子买了毛巾，一顿擦洗，裤子已经弄脏了，所以下身着无一物。床铺上还留下黄色污秽的印迹，身上盖着被子，干枯的手露在被子外面，如拉锯似的呼吸声，看起来就像是睡着的神情，可怎么呼唤都没有丝毫的反应，整个病房都弥漫着一股恶臭……
我好强偏执了一辈子的妈妈，就如砧板上的肉一样，随意仍在床上，看不出一丝一毫过去的风光与体面，能看到的只有衰弱，无助。
我实在是不忍心也不能看着老妈就这样离开，拉锯似的呼吸声好像在跟死神抗争，我怎么能受得了，怎么能面对得了？！
我退出了病房，姨妈说，你这应该准备后事了，你妈生前啥也没给自己准备，咱们赶紧下去买吧，下了楼马路对面就是寿衣花圈店，正对面就有一个，直奔过去发现锁门了，正好旁边还有一家里面还有人营业，就进去挑了一套相对体面一点的寿衣，老板还管穿衣美容等事宜，说若是人没了，就给他打电话过来给穿衣服。
我回到病房，看了看，又坐回病房外的走廊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大夫让看着尿管满了就给倒掉，我隔几分钟进去一次，终于在临近12点的时候，老妈的心跳爆表，震得床都在动，心中的不舍、愧疚、恐惧，使我不忍心看下去。
我躲在病房外，稳住心神之后，去叫了医生，医生过来说，患者已经走了，先送太平间吧，剩下的明天再说。我就联系卖寿衣的来给穿衣服，又给亲戚们挨个打电话，说我妈走了……
大家刚到家就又返回了医院。
在大家还没来的时候，我去找了大夫，因为前几天回来过年，每天晚上都是我跟我妈一起睡，很多年都没跟我妈一个床上睡过觉了，这难道冥冥中的天意吗？
跟她睡的每天晚上，都给我安顿一些事情，说她死后要火葬，还有如果器官什么能用的话，就都捐了，又说家里的房子留给我弟，我表哥拿她的钱就留给我，怕我将来万一离婚，回来拿着钱买个房子付个首付……
每天晚上都能交代那么一两件事，我心下犯疑，又有点难受，就不想听她说。我说你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每次我说完老妈也就像个孩子一样听话，不再多说。
其实以我们以往的相处风格，我要是这样说她，必定是会气急败坏的训斥我，而这一次却这么柔和，到现在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老妈这是在临终托付。
我去找了大夫，跟他说了老妈的临终遗言，说我妈临终的想法是看如果自己的器官有能用的，或者眼角膜可以用，想捐献出来，给需要的人。
大夫听了这话，一下子心情就激动了，说他当了急救医生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这么高境界的老人，问我妈是做什么的，我说我妈就是个农民，什么都不是。医生瞬间就泪流满面，引的我也止不住的泪如雨下。
他说他很敬佩我妈这样的人，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听到有人要主动捐献器官，而且还是一位农民老太太，让他真的太震撼了！他控制住激动的情绪，说我认识宁夏红十字会的人，我帮你联系，让他赶紧过来跟你说，说完就拿起电话联系，不一会过来告诉我，红十字会的人半个小时以后到，让我稍微等等。
不到半个小时，红十字会的人来了，我跟他说了我妈的情况。他说你母亲今年多大，我说刚刚60岁。
他说捐献条款规定，超过60岁的捐献者就不能捐献了，因为器官可能发生一些病变，不具备捐献条件了，我说那眼角膜呢，红十字会的人惊讶了一下，又说现在我们自治区的相关捐献条款，还没有针对个人主动捐献的一些规章制度跟办法，你要捐献的话，我得先向上打报告，打完报告之后还要做尸检，来来回回得很长时间，看你可能也不是在银川，你的时间上能容许吗？
还有这期间捐献人必须都得在停尸房，这个费用你们要自己承担，而且很多捐献条款都不完善，也没有个人主动捐献的先例……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我觉得不是问题的问题在这里都成了问题，总之他的意思大概就是你们不要捐了，省得你们麻烦我也麻烦。
后来过了一年多后，看新闻出现了个人捐献的案例，就一直为没有完成我妈的遗愿耿耿于怀，没有先例难道我们就不能创造个先例吗？
说这些的期间，那个姓侯的主治大夫全程陪着，听完之后他也有些气愤，安慰我到，很多事并不是我们平头老百姓想干就能干的，就这样吧！
跟侯大夫我们相互安慰了一下，侯大夫也因为对我妈的敬畏之心也对我愈加地客气关照。
半夜12点，诸位亲戚们都来到太平间商量，丧事该怎么安排，我说办丧事的人我都找好了，剩下的就靠亲戚们搭把手了。
接下来的我心情麻木悲痛，大脑一片空白。
等入殓师给老妈把衣服穿好，推出来放在水晶棺里，亲戚们都看过以后，就先都各自回家了。
（待续）
作者 / 老k
总是梦想自己有一个蓝胖子的中年女汉子。
编辑 / 草长莺飞的旧脸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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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听过、看过、我来过，把所有人都写进我的故事里，我相信文字，它能替我保管生命中所有会流失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