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把面端给我时,我知道她又忘记了。
“一点点辣椒,阿姨”,我轻声提醒,“另外我还加了一颗卤蛋。”
阿姨应了一声,给我舀了半勺辣椒酱,添了卤蛋。
他们家面很实惠也好吃,辣椒酱也不算辣,可以用来提鲜。我接过碗,在加小菜时,一旁男孩子略带抱怨地笑道:“阿姨,你怎么总忘记给我加辣椒啊?”我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那男孩子冲我状似尴尬抿了抿嘴唇,以示礼貌性的招呼。
这是一家夫妻店,叔叔不会说话,专门煮面,阿姨看着不太和善,不爱说话记性也不好,专门收钱,不过胜在味美价廉。闲时两夫妻就坐着,看悬挂在墙壁上播放新闻的那台小彩电,等有人路过,阿姨还会吆喝一声,“吃面吗?”
其实过来吃面的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门店对面是栋旧式小区楼,到饭点时会有个把人排队。我有时候加班晚了,回家前路过这吃口热的,小小门店里可能还坐着三五顾客低头吃面。
夫妻俩有个儿子,不过看着不太算正常,单看那孩子的脸,五官仿佛都拧在一起的难受。仔细想想以前历史课本上明太祖的画像,再琢磨琢磨,就感觉有那么点意思。那孩子嗓音不像其他十几二十岁小朋友那样清甜,带着点横冲直撞的粗犷,和人说话总感觉像哑着嗓子在吵架。偶尔忙时他会在店里帮忙,也就收拾餐盘擦擦桌子这样的活,走起路来带着一阵风,肩膀一高一低,总像是在侧着身子急速前进。
店里开着空调,我脱下羽绒服放在一旁,安安静静吃面。
店里很安静,电视里播放着新闻,偶尔能听见轻轻嗦面声。我想那孩子肯定早就进入梦乡了吧,在对面老式六层楼里某一层某一间,亮着像这路灯一样深黄色的微光。待我们这些过路人饱暖后各自离去,夫妻两收拾好面馆,打着伞相互搀扶着回到家中,一切又没有任何交流,就这样默默发生,顺其自然。
环顾这间小小的面馆,看着拥挤却也整洁温暖,在寒冬腊月里为我们这些行路人短暂隔绝了一切纷繁冷意,就只安心吃碗热腾腾的面。临坐着靠窗的位置望出去,雪花飞舞映照在暖暖路灯下,竟像夏日里扑向火光的飞虫,无章又决绝。
吃完面,我又端起碗喝了口热汤,扯了张纸擦擦嘴角后,套上羽绒服起身离开。推开玻璃门的那一瞬间,刚回升的体温又急急骤降,我吸了吸鼻子,收拢了敞着的外套,身影渐渐消失在淡淡夜色皑皑雪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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