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墓园离家不远,几乎是我们经常出入的必经之路。
这片墓园就坐落在号称“悉尼硅谷”的软件园黄金地段中间。
这片墓园四周已经被大名鼎鼎的绿地集团、碧桂园等国内地产商买下,正在热火朝天的开发当中——当然,地产商的广告是绝对不会出现“凭窗追忆,生死两界”的字眼。
自从1922年在这里葬下第一位死者起,这片占地59公顷的墓园,就成为了区域的主人。然而,住在方圆几公里之内超过十年,我却是第一次进来,参加一位抑郁症患者的葬礼。
“死亡”于我而言,始终都是书本上那些笔画构成,即使最亲近的姥姥去世,我因为离家甚远,也没有亲历那个场面。老人留在我脑海里的,是虽已衰老、刻满皱纹,却依旧鲜活微笑的脸。
爸爸刚脱离危险期,据说是从生死线上赚了条命回来。见到病床上虚弱的他,我也还是执着的认为,家里这座大山会一直在,病床上躺着的他是暂时的。果然,我回去的两天以后,爸爸就面色红润,精神看起来和常人无异的坐在轮椅上读报了。
我没有想到,参加葬礼的第一个程序,会是瞻仰遗容。
做工精致的棺材就停在小礼堂正中,人们送上的鲜花及花环摆放在四周。此时,Eric Clapton的那首Tears in Heaven悠悠地回荡在耳边,穿透耳膜插入心里,像一双手把心脏紧紧攥起。
第一次,我见到了躺在棺材里的逝者。并不是曾经听说的“像睡着”那样安详。美容师没有画上夸张的妆容,所以棺中的她,面色阴沉。她今年只有五十四岁,甚至没有坚持到参加女儿十二月份的婚礼,就匆忙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来参加葬礼的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随后的家属致辞中,也仅仅用“病逝”带过。是的,“抑郁症”也是病,生命的最后,精神的折磨想必更加痛苦吧,才能让这样一个聪明要强的女人选择自杀。她的离去,震惊了朋友圈许多人,同时,也给更多人敲响了警钟。
只匆匆探了那么一眼,我便迅速收回了目光。即使我们没那么相熟,亲眼目睹一个生命离开以后的样子,还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在胸口涌动,然后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来。
每位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人都领到一个小信封,里面有一张纸巾和一粒糖。主持人说,用纸巾擦去你们的泪水,把糖放入口中,离开前把信封丢入垃圾箱,请不要带走悲伤,而是带着甜蜜继续生活。这恐怕也是每一个逝者对生者的遗愿吧。
仪式结束,两位身着白色上衣,紫色短裙的工作人员,戴着白手套把布满鲜花的棺盖轻轻盖上,在众人的起立注视中,两层帷幕缓缓拉上。这位大姐从南方奋斗到北方,从国内奋斗到国外,独自一人拉扯大女儿,她疲累的一生也终于落下帷幕。
我们没有参加家属设的招待下午茶,打过招呼后驾车离开。
已经到了园区下班的时间,驶出墓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中,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