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看新闻是顾一凡一直以来的习惯,一则“厅官聚会遇三十年前暗恋对象旧情复燃,同居通奸为爱而贪”的消息让他怔了一怔,再过十来天,就是高中同学十年聚会了。
她会不会去呢?她又会不会去呢?
她与班上那些叫丹啊燕啊的女生不一样,她叫赖小西,是从别的县转过来的。高二开学的第一天,这个名字就吸引了他。待见到真人,他就喜欢上她了。她高高瘦瘦的样子,比顾一凡还要高一点,留着一头清爽飘逸的短发,戴着一副粉色边框的眼镜,脸上有几颗痘痘,说话的时候声音不算小,还总伴随着手势,仿佛言不尽意,一定得用手来帮忙。
那个时候的顾一凡,爱沉默,总装酷,走路的时候目不斜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有一个同样不爱说话的同桌闫建文,他俩的前面坐着两个女生,严冬和朱清。这另一个“她”指的就是严冬。
他们四个总是互相打趣,以犀利地互损为乐,那个小角落里常常肆意地飘荡着笑声。
赖小西坐在顾一凡后面,隔着三排课桌的距离。有的时候,她的声音传过来,他的眼睛望过去,看到她微笑的侧脸或者露出一口白牙的笑脸;有的时候,她只是安静地伏在书桌上写着什么。顾一凡觉得,她的每个表情都是那么美。这种美,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浓烈。
那是一个秋天,窗外的桂花已经开了,教室里飘荡着一阵阵桂花香。晚自习休息时间,闫建文和朱清不在,顾一凡告诉探头过来的严冬,他喜欢上了一个人,他觉得《老鼠爱大米》、《爱如潮水》那些歌唱得真是对啊,他现在就感受到了歌中那种感情。他让严冬猜这个人是谁,严冬猜了好几个,都不对。“我……”、“什么?”“我!?”“怎么可能呢?”……此时沉浸在自己爱情里的顾一凡哪里知道如此简短的对话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
这个晚上,严冬失眠了。他是从一个月后严冬塞给他的一张纸上知道的。严冬告诉他,她喜欢上他了。
严冬不说,顾一凡也知道,因为在那个倾诉为情所困的夜晚之后,他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开玩笑了,慢慢连话也不说了。
顾一凡明白,严冬那一个月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又是鼓起了怎样的勇气把写得满满的表白信递给了自己。不是没有感动,但是,顾一凡没有回复,一个字,一句话,都没有。
那个时候的严冬又矮又胖,老穿着校服,留着毫无特点的长发,声音也不好听。顾一凡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她,纯粹是因为熟悉,看她人也还好,一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漫长的一个学年里,顾一凡没有告诉赖小西自己喜欢她,也没有跟严冬说话。无论座位怎么换,他都会不自觉地瞥向赖小西的方向,为每一次相遇激动、忧伤,也为隐秘又看不到头的感情发狂、自虐。
在为自己的情感痛苦的同时,他能时时感受到严冬的目光,感受到她眼神里如自己一样的忧郁。高二结束的那个假期,严冬甚至给他家里打了电话。他知道她是想他了。拿起电话,按下那一连串数字,说出第一句话……那是累积了将近一年的勇气。天知道,他有多少次想给赖小西打电话。
共处一室,整天见面,内心波涛汹涌,表面却装得无动于衷。装得越久,孤独越深,无处宣泄,他只会难过地在雨中奔跑,只会在足球场跑得躺下了起不来……
他没有告诉赖小西,他也没有联系严冬,直到高中毕业。上大学,他远赴兰州,赖小西去了上海,严冬去了河北。
面对面尚且说不出来,说出来了也得不到。是不是离得远了,总是平地起波澜的心就能放下了?既然埋下了,就埋深一点吧,越深越好,最好深得再也不会想起。
爱过的,辜负的,都已成过往,都值得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