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觉自己有些艺术天分,与其说自己发觉,不如说别人帮我发觉。小学时我用按键手机的镜头对着一大张毫无审美的画的角落,拍下这张画里有美感的一小部分。朋友Y的哥哥会翻着相册说:"你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这是第一次,我对自己有艺术天分的发觉有了些许认可。中学时在外婆家的西瓜地和大人们一起农忙,我会捡起一个夭折的小西瓜,摘上一片西瓜叶,坐在沙地垄上,照着叶脉在西瓜皮上刻出一整片叶子的细节。舅舅见了会说:"你看刻的栩栩如生,太手巧了!"(当然舅舅是不会用成语的,他用方言说:还能行得很,手巧很)。我说那是用指甲掐的!舅舅更是表现出惊讶,连连夸赞我。赞美对于童年而言比什么都管用,我一连掐了好几个西瓜要炫耀。
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天分,有人擅长跳舞,有人数学厉害,有人天生能唱好歌。大家的天分也好像生物的映射:丹顶鹤就会跳舞,蚂蚁能计算距离,知更鸟的歌声特别欢快。可是什么动物有艺术天分?我也见过小猪用画笔画画,不过我确信自己是有艺术天分的。在后来的生活中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有一部分还算印象深刻。在一次语文课后,我捡来一片黄色银杏叶,在上面竖着写上"逍遥游"三个大字,一旁还添了幅简笔庄子人像。我把它封在了装满水的玻璃吊瓶里,已经有许多年了,从未腐烂。一个大学周末的雨后,我在小区里收集花朵和树叶,擦干后夹在书页中干燥,后来让它们一起趴在了我卧室的黄色壁纸上。太阳斜着脸窥探我的房间时,窗户的框架和着橘色的阳光会一起映在那从树叶上,说不上有多惬意。要是我说我会坐在床上笑着看那一角的风景好多遍,那你该知道有多惬意。
这样的事情突然能想起来许多,我描述起来就要滔滔不绝了。家里坏了一个白色灯管,我将它的一部分裁下,用细麻绳绕遍灯管全身,变成了一个花器。我还预留了一个挂钩,确保它能安全挂在墙面上给我加水插花用。初中时,我们整个学校只有一个男美术老师,他的口音并不像是大西北的,当然身形也不太像,十分飘逸。每次我们上交美术作业,它会用红笔在那一页写上一个我不认识的字,后面带上"+"或者"-"的符号,现在想起来那个不认识的字应该是优或者甲了。为了获得一个优+,深夜里我在美术本上一丝不苟、一笔一画地对着报纸临摹一幅荷花,又有一次画了一只在木桩上的大鸟(也许是只鹰)。后来得了什么我便忘了,但画得十分精细,这我记得清楚。再后来我仿佛又认可自己有画画的天赋,在笔记本上画了浑身长满毛的松鼠,作为我空白笔记本的第二个封面。
这种艺术天分并不总是被发挥的淋漓尽致,有时也会叫人脸红。大学时,我为了送P一件还算有心意的礼物,买来一副半成品的绕线画。一个木框、白色背板、立好的小铁钉站成一圈,还有几张标满了蚂蚁般大小的数字表。事实证明这件礼物并不需要什么艺术天分,只需要耐心就够了。我和母亲配合默契,一个读数一个绕线,母亲要比我想的耐心太多,从白天到黑夜,绕线画算是完成了。我拍了照片给别人看,别人会说:你简直太厉害了,这是怎么做出来的!我默许,不好意思说明这是我招摇撞骗。艺术天分也有不太明显的时候。一个寒假,找来了几种颜色的毛线和钩针,对着一张纸片的针法练习,目标是一只黑色的毛线猫。我十分认真的钩出两只脚、两只手、一个身子和一个头,实在是腰酸背痛,两眼昏花。当我把它们的零件缝合在一起的时候,这只艺术天分猫并没有目标猫的那样可爱,它在不屑地跟我讲:这是你干的好事!几年后,我钩出了比目标猫复杂的雪花和圣诞树,我很开心。但不知道那只艺术猫开不开心?
我还喜欢到处收集植物的果实、叶片、树枝、还有花。因为担心麻绳灯管会因自己肚子空空而生气,我只好捡来树枝,把松果粘在枝头,变成一支松果干花送给麻绳灯管当礼物。有时麻绳灯管会发觉这是一种哄骗,它认为自己是麻绳花器,装上水和鲜花才算对它的尊重。我只好拿它出去装满雨水,再掐几朵野花插在上面。这样麻绳花器会笑,我也会笑,这样简直太有趣!当收集的果实垒成果实山,还会有松鼠来梦里讨伐,责问我为什么要把果实都带走,简直是蓄意谋杀!我才不同意这样的诬陷,我把果实都藏在松鼠尾巴里,挂在墙上来标榜我的善良。除此之外,每一个果实我都上了木蜡油,这样应该能在冬日里储存更久了。这是关于我收集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