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簌簌飘零,一 夜之间,白了京城。
钟梦蝶迎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凌霄殿外。
殿门虚掩,门缝里,竟传出一声酥软娇柔的呻、吟声!
“陛下好坏,轻点嘛……”
钟梦蝶如遭雷击——凌霄殿里,怎么会有女人?
可不等她多想,另一道清冷如雪的男声又劈下来。
“小东西,看朕不好好收拾你!”
苏若渊!
这是苏若渊的声音!
钟
梦蝶忍住浑身颤抖,朝门缝凑过去。
纱幔扶动,只见苏若渊赤.裸着上身,一个女人被他压在身下,两条纤细长腿高高翘起,随着动作的起伏,不断摆动!
两人忘乎所以的纵、情缠、绵,连床铺都跟着“吱吱”作响。
“陛下,”那女人微微侧头,露出一张妖艳若狐的脸庞,“画儿好舒服……嗯……”
看到这张脸,钟梦蝶的身体猛地一晃!
这女子,正是镇国大将军之女白云画,苏若渊的未婚妻,未来的正宫皇后。
可是,可苏若渊说过,他爱的人是她,不是白云画。
他答应过她,会与白家退婚,娶她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个月之前,就在苍羽之巅,苏若渊甚至为了救她,用血肉之躯挡住了敌军的毒箭,险些丧命!
在他重伤的日子里,钟若蝶没有一天不盼望着他好起来,快些好起来。
等他好起来,她还要将好消息告诉他。
可她没想到,再次相见,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陛下,”钟梦蝶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悲愤,径自推开殿门,“你怎么能……你以前答应我的事,都忘了吗?”
听到身后悲凉的女声,苏若渊眉峰微蹙。
他依依不舍的离开白云画的身体,披了外衣,挑幔而出。
钟梦蝶一瞬不瞬的凝望着苏若渊,步步逼近。
一月未见,苏若渊的脸,一如既往的硬朗挺拔。
可,可他看她的眸光,却冷若寒冰。
“你……”对上钟梦蝶的泪眼,苏若渊眸底闪过一抹异样,淡淡道,“你是哪宫的郡主?”
什么!他竟不认得她了吗?
不,他一定是自知理亏,故意演戏!
小时候,每次苏若渊惹到她,就爱装疯卖傻哄她。
钟梦蝶双唇微颤,“苏若渊,到了此时,你还玩这一套哄我?”
“什么?!”
谁知,她话音未落,苏若渊脸色已骤然阴沉,“你竟敢直呼朕的名讳,真是岂有此理!”
“陛下莫气!”
伴着一声娇柔的嗓音,白云画裹着狐裘,走出纱幔。
“陛下,您不记得了吗?”她将轻柔无骨的身躯倚入苏若渊怀中,抬眸轻笑,“她是永安郡主梦蝶妹妹。”
“永安郡主?”
苏若渊亲昵的拥着白云画入怀,冷笑道,“朕不记得,宫里竟有这般不知礼数的郡主。”
不记得!
难道他真的失忆了吗?!
看着二人亲昵的姿态,钟若蝶胸口顿重的痛。
白云画捂嘴一笑,“陛下,梦蝶妹妹本就不是皇族,这些年都过来了,您何必再用这些礼数去为难于她。”
“哦?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苏若渊如梦初醒,冷冷看向钟梦蝶,“你便是那个借着早年对朕有恩惠,便随朕入宫,却横行霸道,不懂礼数的假郡主?”
“假郡主?”
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冷傲,字字诛心的男人,钟梦蝶胸口一阵恶寒!
不,他不是苏若渊!
曾经那个苏若渊,爱她如命,即便是死,都不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你不记得了?”钟梦蝶双眸泛红,泪凝于睫,“你真的都不记得了……”
苏若渊将目光投向窗外飞雪,冷冷道,“记得什么?记得曾经你给朕的恩惠?这些年的荣华富贵,相信也还清了!”
“荣华富贵?!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女人嘛?!”钟梦蝶抑制着胸口的悲戚,凝眉看向苏若渊。
苏若渊临窗而立,投向远方的眸光,似有隐忧。
而他的拇指,却在不经意的摩挲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看到这个动作,钟梦蝶蓦然怔了怔。
她太清楚苏若渊的习惯,这些年来,每次遇到艰难险阻,苏若渊虽然只字不提,但是内心焦灼之时,便会不断摩挲扳指!
难道……苏若渊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一定是这样。
“你究竟瞒了我什么!?”钟梦蝶艰难的迈开步子,走向苏若渊,“你看着我,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你闹够了吗?!”
苏若渊厉声一喝,侧身挽起白云画的手,“画儿,朕被她吵得心烦,陪朕赏梅去。”
他的目光溢满宠溺,他的姿态无比亲昵。
白云画在他怀中,笑靥如花。
钟梦蝶的心,仿佛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噬般痛苦!
苏若渊,难道他真的忘了?他怎么能忘了!
忘了他落难之时,他们在黑暗中相濡以沫!
忘了他在苍羽之巅上,立下的海誓山盟,许下的铮铮誓言!
钟梦蝶不由轻抚小腹,泪水更加汹涌。
苏若渊他不知道,在他重伤的日子里,她已经被诊出喜脉……
如果他真的忘记了那些曾经,那么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梦蝶妹妹,你昨夜同翼王夜游碧湖,想必也乏了,还是回去休息吧。”白云画语气轻柔,眸底却难掩阴毒与嘲讽。
翼王?!夜游碧湖?!
钟梦蝶这一个月来,从未见过什么翼王!
“夜游碧湖?”擦肩而过的瞬间,苏若渊暗星般的眸,寒光一凛,“你一个未嫁郡主,竟如此不知羞耻吗?”
“我,我没……”钟梦蝶想解释,却被白云画打断。
“陛下是我失言,妹妹未曾留宿,不……定是我看错了……”
“住口,你还为她狡辩!她如此行径,皇家的颜面何存!”
听着苏若渊的责骂,白云画立刻熄声。
看着这一幕好戏,钟梦蝶的混沌的脑子瞬间明晰起来。
白云画如此煞费苦心的害她,究竟为何?!难道说,苏若渊失忆的事,也是她的阴谋?!
一定是!
白云画喜欢苏若渊,全京城没有不知道的。
她定然是想趁机挑拨是非,好害她与苏若渊反目成仇!
想通了这一点,钟梦蝶忍不住一把扯住白云画的衣袖,厉声诘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诬陷我!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对不对!”
“放肆!”
苏若渊如铜墙铁壁一般,护住白云画,冲钟梦蝶吼道,“云画只是说出实情,你竟如此怨毒,来人,杖刑伺候!”
仗刑!
钟梦蝶的手,不由得护住小腹,“不,不可以……陛下我……”
她不怕痛,可若是用刑,这个孩子就完了!
可苏若渊一声令下,立刻便有护卫队赶来,将她径自拖出殿外。
殿外,飞雪飘零,寒气刺骨。
“不,不可以……”钟梦蝶拼命挣脱,却是徒劳。
——噗通!
余光里,白云画突然跪倒在地,楚楚可怜道,“陛下,梦蝶妹妹对您有恩,您就绕过她这一次吧!”
看着她假惺惺的模样,钟梦蝶喉中一阵作呕。
好阴的女人!
帝王最在乎颜面,白云画一再提及“旧日恩情”,看似求情,实则是将她推向无底深渊。
果然,苏若渊怒意更盛,“云画,这些小人就是仗着你良善才欺负你!你忍得,朕忍不得!”
“可陛下,”白云画再抬眸,双颊攒出红晕,“陛下只当是为咱们的孩子,积一些功德。”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是“孩子”两个字,却如晴天霹雷,炸响耳畔!
不!
钟梦蝶跌坐雪中,寒风透过单衣,侵入骨髓,她却丝毫不冷。
白云画也怀孕了?!
重伤前的苏若渊,连白云画的名字都不屑提。若是怀孕,必然是在这一个月内!
难道说,她度日如年的这一个月,苏若渊竟日日夜夜与白云画缠、绵吗?!
“画儿,你说……什么?”苏若渊狂喜万分的声音打颤,“孩子?你是说,你怀了朕的骨肉?!”
白云画怯怯垂首,红潮从颊边一直蔓延至眉梢,“陛下,你就饶了妹妹吧。”
“好,好好。”
不知是兴奋,还是激动,苏若渊的身形晃了晃,才颤颤巍巍扶起白云画,“你先起来别跪着,地上凉。”
“那陛下可依我?”白云画眉眼攒出笑意,“画儿还有一桩事,想求陛下。”
“依你,都依你……”苏若渊克制着微微颤抖的手,将她裹了裹狐裘,“你便是要那天上的星,朕也给你取来。”
白云画抿嘴一笑,“画儿不要星,只是我与梦蝶妹妹投缘,如今我有陛下疼惜,只盼陛下为梦蝶妹妹赐一门好婚事。”
“这,”苏若渊眸底,闪过一抹悲戚,“咳咳咳……”
因咳的太急,他脸上的血色瞬时褪去,比雪色更白。
钟梦蝶看他抖动的肩膀,心中猛地绞痛,“陛下……”
苏若渊好容易忍住咳嗽,冷眸睨向钟梦蝶,“她这般没规矩,哪家王孙贵胄瞧的上她?”
听到这话,钟梦蝶紧紧蜷缩的心,微微释然。
她就知道,苏若渊是不会把她嫁给别人的!
白云画轻笑一声,“陛下,你看翼王如何?”
“翼王,苏承风?”
“正是。翼王文武双全、少年才俊。”白云画声情并茂道,“他们二人早已情投意合,如今就让臣妾做个媒,成全了这桩好事。”
“咳咳咳!”苏若渊听后又是一顿咳嗽,良久才点了点头,“咳咳,如此甚好。”
什么!苏若渊竟然要将她许配给别人?!
钟梦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宁可死,都不愿意相信,苏若渊会说出这样的话。
“画儿先代妹妹谢过陛下,”白云画满目欢喜,挽住苏若渊笑道,“雪梅都开好了,咱们去看吧。”
隔着飞雪飘零,苏若渊拥着白云画,渐行渐远。
钟梦蝶定定然立在风雪中,雪落于睫,化泪成滴。
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大雪。
他们两个人被追兵追杀,躲在大雪封山的山洞里。
他拥抱着她,在耳畔低语的话,还在耳畔。
——小蝶别怕,活着咱们便携手同行,我定护你一世周全。若是死了,咱们黄泉路相依而眠,也不可惜。
“不!”
钟梦蝶恍然睁开眼,凝望着苏若渊渐渐消散的身影,起身追了上去!
她趔趄几步,从身后紧紧拥住了他!
“陛下!”
苏若渊身体本能一愣,侧脸微敛。
“生携君手,死依君眠,笑游碧落,泊舟黄泉。陛下,我们的约定,你真的忘了吗?”她拥着他冰冷的身子,双唇颤抖。
苏若渊双唇微努,眸色黯然悲戚,恍然有泪光闪烁。
“陛下,你知道吗?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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