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

终有一天,我要用你刀刃下所有亡灵的鲜血染成的布匹,织成我们大婚之日我披上的嫁衣。



“柔肠百转,梦过三生娥眉赴侠肝义胆,破千帆,一望昆仑万山寒…”

擂鼓喧天的金陵城六扇门,如今正举行一场试武,欲选拔出一名出色的武将捍卫金陵城。

高大的城墙上此刻大摆歌宴,金碧辉煌的主座上闲适优雅地躺着一个身穿玄色锦服的俊美男子,手指修长如玉,惊艳的面孔如天然雕凿,一双丹凤眼,透露出嘲弄的凛冽,此人正是金陵城城主叶陵,看上去温文尔雅,可实际生性嗜血,以残暴歹毒为原则统治着这方圆千里的疆域,是远名昭著的霸主,同时又好色无比,他收罗天下美人,把她们囚禁在富丽堂皇的后宫整日歌舞升平,那些艳丽的色彩犹如傍晚天边的流霞,象征着这座城堡的日薄西天。

彼时在一家偏僻的酒馆高处,摆着一桌简单的酒宴,两个男子悠闲地举杯对酌,一袭白色华衫,及腰的墨发尽数扎起,棱角分明的俊脸,标准挑不出瑕疵的五官,仿佛是浑然天成的艺术品,周身缠绕着凛然的尊贵和倨傲,他正在假寐,另一个一身紫色云纹衫,墨发只用一根发带松垮垮地系着,温润如玉,眉目清秀,如琼玉雕成,无趣地看着楼下丑相百出的“试武者”,把手里精致酒杯中的烈酒仰头一饮而尽。

实在了无生趣,心想这金陵城的比武是一年不如一年,两位男子正打算起身离开,不料楼下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他们好奇地瞥过眼,只见一个红衣女子,手持长矛,头戴斗笠立在擂台中央,气势逼人,斗笠的面纱落下,阻隔了现场千万人灼灼的目光,包括楼上两位男子探寻的双眼,女子参加试武显然前所未闻,城楼上的叶陵显然也来了兴致,高喝下人击鼓,宣告比武开始。

不断有人以轻蔑的神情挑衅擂台上的女子,却都跪倒在女子威猛的大刀下,女子所向披靡,无人能敌,眼看就要飞登上木塔夺得锦旗,成为新一任城将。

楼上紫衣男子附在白衣男子耳边轻笑:“冷月心,看这红衣女子,要跟你抢城将之位,你不管管?”

白衣男子嗤之以鼻,朱唇轻启,声音如天上之曲,人间难得几回闻:“小姑娘做城将成何体统,待本公子出手,救她浪子回头!”

这冷月心正是金陵城上一任城将,周边这紫衣男子是他的搭档狼木,二人因看不惯叶陵为非作歹草菅人命时常忤逆城主,他因此对这二人十分不满,早就想除之而后快。

冷月心说过他不参与这次比武大会,若比武者通过考验,他自动退位让贤,可当看到这红衣女子如此骁勇又来了兴致,援琴飞身而下,手持白骨扇拍掉女子伸向锦旗的玉手,二人降落地面对立而站。

“姑娘莫误会,我是金陵城上一任城将冷月心,看姑娘身手不凡,想与姑娘交交手,若姑娘先夺得锦旗,这城将之位就让给你,姑娘意下如何?”说完对女子邪魅一笑,简直祸国殃民,看不清对面女子的表情,只见她持刀向其砍来,说时迟那时快,冷月心用白骨扇一挡,刀锋处立刻擦出火花,二人势均力敌,但因为红衣女子出其不意,冷月心还处于下风,他用伏琴挡住女子猛烈的进攻,琴弦被搅动发出悠扬空灵却无序的琴声,传得很远很远。

在场的人都替二人捏了把汗,包括楼阁上的狼木还有城墙上霍然起立的叶陵,他心里暗自琢磨:这冷月心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进攻不得冷月心便转变战术,躲闪向木塔奔去,二人又开始在塔上纠缠,不分上下,在冷月心要抓住锦旗时,女子挥刀而来,锦旗失手被抛向空中,冷月心趁势持扇直逼女子咽喉,扇尾忽现出一把利刃,没想到女子并没有躲闪,他心里一惊,把手向上挥,没有伤及女子,却打掉了她头上的斗笠,割下她额前飘起的一缕碎发。

女子狼狈落地,长矛“铛”地一声掉落在地,她伸出一只手向上挥,只见从袖口奔出一只幼犬冲向空中咬住锦旗又回到女子怀中,冷月心看呆了,此刻他正式目睹了对面女子倾国倾城的容颜,星木月眉,凝肤樱唇,目光如炬,冷艳而魅惑,大有“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气质。

“我赢了。”她平静出声,盯着出神的冷月心,他回过神来,还未开口,便见她转过身去面对众人,他分明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究竟是不是错觉?

众人欢呼着,叶陵在城楼上发出爽朗的笑声,格外动人,“楼下胜者为谁?”

“民女杨梦言见过城主。”她单膝下跪,手握锦旗,声音毫无波澜,好像一切都是她应得的一样。

叶陵居高临下这奇女子相视,彼此眼里都暗含着别样的深意,一种来自欲望,一种源于仇恨。

“杨梦言啊杨梦言,是你自投罗网,这下子你再也插翅难飞了…”叶陵戏谑地看着楼下面无表情的杨梦言,对着她充满恨意的双眼在嘴角勾勒出一抹恶狠狠的笑。


五年前金陵老城主去世,叶陵上任,在此之前金陵城和临界的北邙城井水不犯河水,互通有无,相安无事,杨梦言是北邙城城主之女,自幼姿色倾国,到了十六出闺的年纪追求者更是不绝如缕,都快踏碎了北邙城的城门,而当时年轻气盛年方二十五的叶陵早就垂涎临城公主杨梦言的美貌,多次提亲无果,于是泛起了杀心。

滚滚的车轮碾过北邙的城门,战马的铁蹄更是踏遍了北邙的每一寸土地,这场谋划已久的杀戮取得了全盘胜利,而叶陵不惜以兼并一座城葬送千万条性命就是为了满足他的私欲——得到杨梦言,满城的腥风血雨皆因她而起,而她却被护着逃到高山因此避过这场灾难,可是看着千军万马大肆侵略自己的家园,火光之处,哀鸿遍野,横尸遍地,那些被族人的鲜血渲染的土地在月光下显得诡异而凄凉,她发誓,她一定要为家人报仇,让叶陵一一偿还他生前犯下的罪恶,为他血刃过的亡灵陪葬!

本来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满眼如春水般温柔的千金大小姐,如今被锻造成一个杀人不眨眼满脑子只有复仇的狂魔。


自比武大会一别之后,冷月心心里颇不宁静,因为那天她与叶陵对视的场景他看得一清二楚,他也知道她是之前北邙的公主,叶陵牺牲了一座城也得不到的女人,只是他讶于当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有这般不凡的武力,他害怕她那双冷漠只有仇恨的眼眸,他不想她从此走上复仇的道路走火入魔,他不知道她会怎么报复叶陵,但她一定斗不过他,只不过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罢了。

他走到后院,取出伏琴,指尖轻点,一曲寂寥的《魂曲》悠然响起,像一片落花从枝头翩翩而落,颤悠悠地坠入江心,花瓣在湍急的水面上随波逐流,如同一片无垠的浮萍,无边无际的寂寞从琴声中弥漫出来,扼住了躲在阴暗出无声观察周遭一切的暗夜使者的呼吸。

空气中带着远古的味道,她犹如听到了那“曲终独立敛香尘”的声音…

杨梦言一失神,在屋顶站不稳而发出不和谐的声音,琴声戛然而止,冷月心应声望过来,本想一探究竟,唯见暴露在月色的一抹殷红快速远离,遁入了夜色里…

她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她为她最初来到这里的目的感到羞愧,她从他处打听到冷月心以前是个弃婴,被老城主收留,狼木是城里一位忠诚老奴的儿子,幸得老城主照顾他们俩才得以习得一身武功,但从小叶陵就盛气凌人地欺凌城里上下,他长大凭着一张妖孽的脸四处欺骗无知少女,无恶不作,冷月心和狼木恨透了这个人,但受老城主嘱托,在他死后协助叶陵镇守金陵城,他即使到死也依然不放心把戎马一生打拼下来的城池交给叶陵,冷月心和狼木答应了,因为老城主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他们不能背信弃义。

在五年前那场叶陵策划的屠杀中,他们虽不愿,却也不得不参与其中,他们虽然是守城将,但是兵权却被私自吞并,他们的生死被操控着,权力早就被架空,他们只能机械地执行叶陵的命令,倘若惹怒叶陵,他们随时可能赴死,甚至赔上整座城的生命。

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他们私自放走了许多人,这是唯一他们用来赎罪的方式,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们斗不过叶陵,他之前偷了武功盖世的老城主秘籍练得一套蛊功,可以把被施蛊者变成他的傀儡,任他掌控,成为真正嗜血的恶魔,即使两人联手,也近不得他的身。

在整座北邙城的末日里,是冷月心救了满脸污秽狼狈不堪的她,她当时透过火光的照射第一次看到他略带青涩却布满鲜血的脸,那是她族人的鲜血,或许还有他的,他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快走!跑到那对面的高山去…快啊叶陵那个恶魔在找你!”说着把她推远,又置身在刀光剑影中,在暗夜里燃烧的火舌缠绕着他的一袭白衣,上面的斑斑血迹深深扎疼了她的双眼,他怎么知道叶陵要找的是她,他不是应该把她抓走献给叶陵邀功吗?十六岁的杨梦言的心里,疑惑,恐惧,寒冷,绝望交织在一起,跌跌撞撞,丢了魂似的,只想逃离,她再也无法忍受这样天大的悲伤,昆仑千年不绝的冰雪,也覆不灭这熊熊燃烧的烈火,而这把火在她后来的人生里一直没有停熄过,直到叶陵尸骨无存的那一天。

而今天,杨梦言又见到了他,那个她当年的救命恩人,她感激不尽,但他今天竟然阻挡她夺得城将之位,试图扼杀她接近叶陵的机会,她竟在那么一瞬间差点将盛怒迁移到他身上。

本想着他们有共同的仇人,何不里应外合覆灭整座金陵城,但是今晚在暗中,看到他一身洁白,弹奏着寂寥的琴声,她不忍再次让鲜血染上他身上在她心里圣洁无比的白袍,仇恨是她自己的,她怎敢牵涉他人,在她计划好一切时,她早就知道,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赌上整个人生,她怎敢让他冒险,换作别人她会毫不仁慈地利用,但对于他,她不能,像有什么牵制她的思想,使她狠不下心来。

在此同时,他依然伫立在黑暗中,望着她消失的地方久久地出神,他手里握着他今天挑下的她的秀发,他在回忆,在记忆里不停地对比五年前腥风血雨中还有今天的她,她的双眼还是那样美丽,一下子就勾住了他的心,只是一双眼里饱含泪水,尽是绝望,而今天他看到的,只有冷若冰霜还有无尽的恶意,他在一瞬间握紧手,转身,扬长而去。


没过几天,城中因为一件事而传得沸沸扬扬,众人议论纷纷——城主将于三日后和新城将杨梦言大婚,他将举办一场盛世的宴会,向天下人宣告他叶陵最终抱得美人归。可怕的是,杨梦言答应了,在叶陵的手下空手来通报她时,她平静地答应了,或者说,她拒绝不了,她清楚叶陵的手段,而这恰恰也在她的计划之中。

冷月心听说了这件事后脸色骤然大变,他冲去叶陵府上,下人拦不住他,便去通报了城主,城主悠哉地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用杯盖缓缓拨走飘在上面的茶叶,面不改色地说:“知道了,退下吧。”在下人退下那一刻,“啪”地一声,他手中的杯盖忽然碎成残渣掉落在地,他的眼中露出了凶狠的神色,冷月心你究竟想干嘛?!非要逼我除掉你才称心快意吗?!

冷月心推开杨梦言的房门,大婚前几天杨梦言被接到叶府上,冷月心一直暗中观察着府上的动静,自然清楚杨梦言住在哪里。杨梦言猛地坐起,以为是叶陵而一身戒备,看到来者是冷月心心里先是不敢置信,后又有种莫名的欢欣,尽管她的眼底毫无波澜。

“你来干什么?”冷冷地出声,连她都厌恶这样的自己。

“你不能嫁给叶陵!他是个恶魔难道你不知道吗?你要复仇可以另寻他法,你这样太冒险太没有胜算了!”冷月心满脸焦急,他真的心疼眼前这个冷漠无比的女子,连他也感到莫名其妙。

“说完了吗?走吧,与你无关。”她手一拂,一阵风带过将他推向门外,啪地一声,隔绝了他俩之间的距离。

他在门外黯然神伤,她不记得我了吗?真的要嫁给那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吗?他怎么可以置之不理!

暗夜里,两个黑影出现在月光笼罩下的屋顶,窃窃私语,又在一瞬间隐入黑暗。


大婚之日如期而至,在此之前除了那一次冷月心来找她,她就没有再见过他,她有种不可名状的失落感。她坐在梳妆台前,任媒人摆弄,穿上一袭红嫁衣,身上挂满贵重的首饰,她看着镜子里折射出的美艳的自己,连她一瞬间也被惊艳到而失了神,她猜,这应该是她一辈子最美丽的时刻,而这样美丽的她却要踏着红毯,走向她的仇人,报仇,让他的鲜血染遍他的红袍,她要让今天来观摩她的婚礼的人都来见证他叶陵的死期。

她的掌心藏着匕首,腰间藏满毒药,她已经做足了准备,等待今天同样美艳的新郎自投罗网。

她正在深思时,有人推门而进,身边的仆人突然停止了动作纷纷下跪,他一挥手,她们都退出房门,只有他俩存在的地方,空气简直冷到了极致。

叶陵伏在她耳边,陶醉地深嗅她身上少见的迷人的芳香,不停地细细审视她,眼里尽是玩味,像在欣赏一件绝美的艺术珍品。

“真是太妙了…”他为她的美所惊艳,“杨梦言啊杨梦言,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他笑得放荡,笑得诡异,杨梦言依旧冷漠:尽情地笑吧,你这个魔鬼,过了今天,你就下地狱笑去吧呵哼…

他突然捏住她的脸逼她直视他,他的笑容突然收敛,露出了他一贯凶狠的神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你那点小把戏跟我玩还嫩得很,想不想知道借刀杀人?今天我会让你见证你的真命天子的死期!”说完在她嘴里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后把她推倒在地,不再看她一眼径直离去。

在他走后,她无法再假装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万念俱灰的表情。

大厅里早已经人声鼎沸,所有人都慕名前来目睹她的盛世美颜,可她披着红盖头,那下面的容颜,将在深夜配着美酒夜光杯,专供叶陵品尝。

叶陵牵起踏过红毯的杨梦言,男的英俊无比,女的神秘动人,在他人看来简直就是一对神仙眷侣,却不知道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无聊游戏。

在他们正要夫妻对拜时,却被门外一声“慢着”制止,来者是冷月心,不同的是,他不再是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他也穿上了一袭红衫,场内所有的人顿时沸腾,只有三个红衣人镇定自若,叶陵看着来者,嘴角勾出一抹轻蔑的笑,终于来了?来受死吧…

“杨梦言!”他一进门就看见这对璧人,他们牵着的手让他感到不快。

对方闻声,身形怔了一下,她扯下红盖头,对上冷月心灼灼的目光,她的眼神比以往的更冷漠,更无情,甚至带了一种难以掩盖的残忍,那是杀人魔才拥有的。

全场默契地保持无声,用或悲悯或玩弄的心理等待即将上演的戏码。冷月心的眼里满是神情,他低吟出声,像祈求一般:“梦言?别这样,别这样看着我…好不好?别嫁给那个恶魔…跟我走…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你还记得我吗?五年前,那场腥风血雨里,是我救了你?你还记得吗?不要变成这样子,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要为了复仇而赌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因为我爱你…”他眼含热泪地笑了,笑得凄美,笑得动人,像此时昆仑山上簌簌的飞雪,让人为之心疼。

杨梦言的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他分明看到她的双眼流下了热泪。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叶陵在旁边啧啧地鼓掌:“真是感人啊…不过今天你既然来了,那就让我的新娘来告诉你,她爱的—究——竟——是——谁!”他最后一字一顿,双眼早已布满血丝:“去啊傀儡!”话音刚落,杨梦言便一跃而起冲向还怔在原地的冷月心,她在他面前降落,迈开莲步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好啊…我——们——回——家…”正好走在他面前,他来不及感动,“嗤——”是利器刺进肌肤的声音,他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低头,看着他深爱着的女人,把刀送进他的胸膛,血液汩汩流出,浸湿了本来就颜色殷红的衣衫,一道血流从他嘴里流出,他面对她的冷漠,他的心比这肉体上的伤疼千万倍。

利刃还在不断深入,背地里确实叶陵在操纵,他刚才喂给她的是尸蛊,中了这种蛊的人有自己的意志,却不能操控自己的行为,只能成为傀儡,任人摆布,接受肉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狼木!”忽然一个人从踏破楼顶从天而降压制住了正在施法的叶陵,场面一时失控,叶陵正在施法不敌狼木只有一只手拼命抵抗,施蛊师若中途而止就会走火入魔,狼木用刀砍下他那只施蛊的手,黑色的血喷向空中,混着雪花落下,像下起了黑色诡异的血。

那只断臂立刻发黑,从它掌心立刻出现一个黑洞,不断有黑水涌出,四处蔓延,定睛一看,那不是黑水,那是密密麻麻的尸蛊!众人顿时四下逃窜,摸爬滚打,狼狈不堪,一旦被失控的尸蛊缠上,就会被啃食,从里到外,滴血不留。

狼木事先已埋好火种,一把火炬扔下,烽火四起,那些尸蛊化作黑烟升腾向空中。

杨梦言已恢复心智,从始至终她的眼泪就没有停过,她颤抖着抚摸冷月心苍白却微笑着的脸,冷月心如雪天冰冷的手覆上她沾满他鲜血的手,另一只手嗤地一声把腹中的匕首拔出,像她插进时那样轻松。

她的表情渐渐扭曲起来,她缓缓转身,看向狼狈在地的叶陵,叶陵看她挣脱了尸蛊,一时不知所措,他失去了最有力的筹码:“来人啊…快来人!抓住他们!快啊!”一束花火射向空中,一瞬间大地似有千军万马踏过般震动起来,城门已关,他们被包围了。

“这下,我要拉你们三个一起陪葬…”他又笑了,在熊熊火光中笑得扭曲,可怖,狰狞。

火舌爬上了杨梦言的裙摆,为她笼罩上一身迷幻的金光,她把手向空中一挥,那只幼犬奔出,化身为一只巨大的雪狼,她抚摸着它洁白的毛发,伏在它耳边轻语,雪狼呼嚎了两声,她训斥它:“走啊!”

“梦言…”冷月心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雪狼叼起冷月心和狼木,奔离了火场。

杨梦言依然立在原地,冰火交融,严寒而炽热,她的手紧握那把匕首,步步向精疲力尽寸步难行的叶陵逼近。

“怎么样?中了尸蛊的滋味好受吧?就算我死了,蛊虫还是会留在你体内,一点点疯狂地咬蚀你的内脏,再透过你的毛孔,一点点,让你这副好看的皮囊撕毁得支离破碎,谁接近你,谁就必死无疑哈哈哈哈哈哈…”

“从我回来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要活…”

“嗤——”刀刺心脏,她的瞳孔倒映的是殷红的火光自己他惊恐的表情,鲜血溅起,他们的红衫都变得深红…火海不断蔓延,吞没了她艳丽的红裙,吞没了她无望却饱含热泪的美丽的眼睛…


昆仑山雪千年,爱恨纠缠也千年…

冷月心在昆仑山头伫立了千年,从青丝到白头,雪狼是雪神,掌管着这昆仑山的四季轮回,它化身为冷月心身体的一部分让他等待千年,待阳光普照大地,死去的雪就会消融,变成血肉,凝结成他日思夜想的模样…


【番外】

杨梦言像一只小猫蹭着冷月心的胸膛,冷月心发出宠溺的笑,不断抚摸她如瀑布般的青丝,突然翻身压在她身上,用手抬起她的下巴,朱唇缓缓靠近…

一张俊脸近在咫尺的时候,杨梦言勾住他的脖颈,一个翻身,倒成了她压在他身上,她双眼魅惑,嘴角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解开冷月心的腰带,露出他洁白的胸膛,她轻啄了一下他胸前的红樱桃,他发出一声呻吟…

“相公呀…这衣服还没洗饭还没做呢…是想让娘子今晚好好伺候你是吗?”说着手覆上他的胸膛,轻轻地摩擦。

冷月心冒出了一层细汗,他腹部的伤还没好呢,可经不起杨梦言的翻云覆雨啊…

“娘子,今晚…不要了好不好?”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样子小巧可爱,杨梦言吞了一下口水,一下子用樱唇堵住了冷月心未说出口的话,玉手一挥,帷幕落下,翻云覆雨,一发不可收拾…

狼木和雪狼蹲在庭外,听着房里发出淫荡的声音,相视,悲苦一笑,大雪漫天,覆上他们黑色的背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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