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庸荛
转过哟嘿的走道,一排五彩绚丽的饭店映入众人的双眼,烧烤、饭店、超市、快餐店。一排算不上悠悠古树,依旧能在城市中尽显年代感的香樟树,伶俐挺拔的树干下,停满了一辆辆私家车,横七竖八的电瓶车占据了行走的人行道。
王博良坐在包房内的角落,头上的空调风吹的他的脖颈儿有些微凉。上海这时候的天气,即谈不上闷热,却也不至于需要开着空调。他想找遥控器关上空调,顺手打开旁边那不大的窗户。可是当他站起来时,却发现窗户的对面,正对着饭店内的厕所。那股难闻的刺鼻味儿,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他只得放弃这样的念头,再一次回到原先的位置。他挪了挪身体,尽量让自己远离空调出风口。
现在只剩下几位领导还没有到场了。
吴长铭是王博良的领导,也是入职时,公司安排的带教导师。私底下大家管他叫老吴。
在公司,老吴总是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插着裤袋,迈着大步从王博良的身边走过。在王博良看来,面对领导的威严感,老吴的一言一行,都透露着他应有的风度。老吴偶尔也会和其他的同事们开上一两句玩笑话。他笑起来时,两颊不多的肉便挤兑着双眼,在一双异常乌黑浓眉的脸上,仅留下两条细缝。然而相对浓眉下的小眼,王博良对老吴的面部特征,更关注于他下巴处的黑痣,一颗差不多有小指甲盖大小的黑痣。
他想过为何老吴没有将那颗醒目的黑痣去除,自少会显得自然些。只是这样的想法他从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以至于当姗姗来迟的老吴推门走进包房的时候,王博良的注意力竟是看向了老吴下巴的那颗显眼的黑痣。王博良意识在自己的举动不合时宜,可在双眼打算放弃盯着老吴的黑痣时,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把双眼焦距在老吴脸上的哪个部位。
饭店时林子华挑选的。十月天的上海,正是吃螃蟹的好季节。
这一天也是王博良进入公司后的第一次部门聚餐。
然而,眼下对于王博良来说,似乎有些煎熬。听着老吴和他们热火聊天,却不干系自己,无聊之举堪比上班发呆之举。他只能将手机放在桌上,祈求着电话的屏幕能忽然亮起来。他视它为救命稻草,这样他可以有理由随意着翻着朋友圈,算是打发时间。
包房的门是关闭着的,门外的服务员,进来的时候总是要敲一下门。林子华突然站起身,示意了下正在说话的老吴,似乎在打电话,他快速的推开门,走了出去。只是没过多久,便回到了餐座上,同老吴说:“老梁和老胡估计不过来了,好像他们有些事情。”
老吴说:“没事,那我们先吃吧。”
林子华随即说了一句:“行,那我这就让服务员可以上螃蟹了。”
他推开门,大声的叫了一下服务员,并且很有风度的和门口的服务员说:“嗨,美女,麻烦帮我们把螃蟹上来吧。”
正当那服务员回了一句“好的”的时候,老吴又立刻补充道:“小林,让她再加一盘凉拌黄瓜吧,新鲜的那种。”
老吴的提议立刻得到了林子华的响应。
“今天是部门今年第一次聚餐,只要也是因为前段时间部门完成了公司的上半年指标。上半年我们也确实辛苦了,大家很多人都是经常性的加班,确实很累。但是下半年任务依旧很繁重,这里呢,也希望大家再加把劲,再接再厉,把工作做好。今天老胡不在,那这一次我就我代表老胡,代表部门犒劳犒劳大家。今天也是趁着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请大家吃好喝好。客道话我也就不多啰嗦了,来,我们先走一个。”老吴在服务员将螃蟹端上桌之后,便站起身来,说了一段开场白。
王博良努力的想要专注老吴的双眼,无奈他那刻黑痣实在太过显眼,以至于王博良发现,自己竟没听进去多少,他只看到圆桌上的所有人忽然都站起了身来,大家忽然又说笑着彼此碰杯。他索性不去看老吴的面孔,将手中的酒杯仰着脖子,灌了下去。那啤酒的苦味,顷刻间充斥着整个口腔,呛的难受。
好在螃蟹的味道确实不错。可惜在他看来,眼前的林子华对吃的讲究并没有特别的优秀,甚至可以说对眼前这家饭店的饭菜水平也没有过多的了解。当一盘螃蟹,在十二个人的手中,人手只能伸手两次的前提下,转眼功夫,便被清空。期间,即便林子华起身两次,催促着服务员尽快上菜。但是迟迟未见服务员的身影,让人等着尴尬。
王博良实在等不及,在他看来,自己一个人都能吃下七八只螃蟹,何况现在是十二个人一起吃。于是他独自喝上了几杯酒,填充了一下肚子,便起身离席。他想乘着期间的空隙,去外面抽一根烟。头顶的空调吹的他实在难受。他忽然担心起自己还在酒精的作用下,可能会被吹的感冒。
哎~管不了那没多了。他走到门口,嘴上衔着一根烟。
他注视着门外,他看到肩上挎着红色肩带的服务员,带着僵硬的笑容和举止,欢送着进出的客人。他并不觉得商家让自己的员工这般站在门口,是否能吸引到优质的顾客。反倒这种虚伪僵硬的仪式感,学的不伦不类,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发笑。紧身的紫色工作服,衬托着挺拔的胸部,高高耸起,可惜臃肿的身材圈起了腰间的肉和粗壮大腿让人如何都瞧的别扭。
身材臃肿的服务员热情的招待进门的食客。她那脚下风一般的步伐,时刻催促着后面紧跟着的人,让她们不得不同时加快脚。通过闹哄哄的一楼,一直走到尽头转角处,再转身走上楼梯。那臃肿的服务员始终微欠着身体,目送他们上了楼梯,这才微笑着告别,并用几乎于喊叫的声音告诉他们:“上楼左转”,转眼,又以风一般的速度消失在众人眼前,回到自己原先的岗位。
看着乱糟糟的饭店和闹哄哄的服务员,他怀疑此刻自己包厢内的饭菜依旧还未上桌。
手上的烟,燃的差不多了。他转身熄灭烟头。胃里的酒精使他难受。
当他转身时,身后的一个女服务员兴许是没注意到王博良会突然转身,一下子撞进了王博良的怀里。那服务员较小的身躯和不合体的红黑色制服,让她胸前开阔的地面若隐若现,免不得叫人不自觉的瞧上两眼,只不过那女孩走的很快,快速地同王博良道了声歉,便匆匆的离开。
他恍惚间,想起了他的同事们。
离开学校,上班实习到转正之后,王博良的心态也从早先兴奋变成了现在的麻木。他对那些同事,总觉得有些隔阂——总是感觉谈不上朋友,内心也并不怎么欢喜,谈不上厌恶,却在平时总是感觉话不投机。有时候敷衍几句,满脑子都是在想如何接下对方的话,以免尴尬的气氛惹得对方不开心。
他想起去年背着打印了无数份的简历,从酷热的夏天到渐冷的秋天,在一家家的校园招聘之间,投递着简历。那时候,没人关心那些公司未来发展如何,亦或者那些公司是做什么样的行业,发展潜力如何。
那是一段枯燥无味的经历,充满了挫折和失望。
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胡思乱想的后果,他迷糊中,竟然走错了包房。慌乱中,他急忙道了声对不起,快速地退了出来,留下一群人莫名其妙的脸,以及身后传来一声关上门的声音。
此刻,他焦急地想要回到自己那九个平米的蜗居,宁可一个人抽着烟,对着空空旷旷的小区,放空自己。
不知不觉中,平凡、循环往复地工作下,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