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左右,我趴在单位五楼的窗边,看着东边儿黑压压低沉沉的一片,已经分不清哪里是云哪里是天,全部都是黑灰色的。
想到一会儿可能是一场大雨,我缩回头赶紧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回家。
没选择开车或者坐公交,因为步行是我一贯的方式。
走到桥上的时候,已经远远望见了朦胧且密集的雨线,自东向西,呈扩散式席卷了天空,猜想到某个地方大雨可能正下得瓢泼,和身边的神色匆匆的行人们一样,我紧了紧衣服,加快了步伐,想早点到家。
但是雨可能根本不会考虑我们普通行人的这点基本愿望,它本着想怎么下就怎么下,想下多少就下多少的原则,用了不久,就追上了我。
在离小区将近两公里的地方,它终于按奈不住了,凉风是前奏,吹得如我一般狼狈的行人根本无法撑伞,绵绵细雨是前兆,警示着我们大雨将至,凡人回避,过了差不多一根雪糕的功夫,它开始不管不顾了,带起风沙尘土,卷着塑料杂物,豆粒大的雨点拼命的砸了下来。
大雨忽至的时候,人应该是会窒息的。
我很巧的赶上了这个窒息的节点,我也很巧的想到了几千年前的那个人,也是遇到了大雨,也许同样被雨水砸的狼狈,但是他终究是他,同样是大雨忽至,至少他吟诵出了那首千古名句:
“莫听竹林打叶声”
“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他当时可能塔拉着一双草鞋和朋友们正在“腐败”饮酒,忽然山坡上说下就下,一阵暴雨砸的他躲避不及,淋了个透,看着自家小仆人都已经避雨,自己却淋了个透,挂不住面子,觉得身上清凉了脑子也就清凉了,于是他捋着胡子看看夕阳,接着笑道: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
嗯,我觉得这才是我心中的苏轼。
到家之后,洗了洗淋透的衣服,想起了东坡兄弟的这句话,“也无风雨也无晴”,还有一句刘禹锡的“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我看着窗外,确实是晴了,但也像未晴。
唐代的刘禹锡和宋朝的苏轼有没有过隔空的精神交流我不知道,就是这场忽然的大雨,是不是冲刷了他们本不平坦的仕途?是不是赋予了他们生活的平行一面?又是不是真的给他们带来的那种真正的豁达和解放?
我不知道,我不是诗人,我没有站在宋词唐诗食物链的顶端。
我体会得了一阵儿他们的感情,但我做不到一直体会。
因为下雨,因为淋雨,因为我的前路,也不平坦,也十分坎坷。
我只能欣赏诗人,却成不了诗人。
可能因为,从内心深处,我本不想那么豁达,不想那么开朗,但是司空见惯的是,面对大雨,你必须豁达,必须开朗,必须乐观。
淋雨就是淋雨,狼狈就是狼狈。
坎坷就是坎坷,艰难就是艰难。
愿我到了东坡兄弟那个年纪,也能够再山路上,淋一次大雨,定一定风波吧。
2018年6月12日晚 大雨 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