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草根记事(十二)-------小报摊的胡老二

成都草根记事(十二)-------小报摊的胡老二


(十二)小报摊的胡老二

清晨的成都是忙忙碌碌的,当太阳还在东海里睡着回笼觉的时候,成都的光明已经逐渐由城市周遍逐渐向城市中心扩大,在这黑夜和白昼转换的黎明,一盏盏电灯和一双双充满希冀的眼睛照亮着自己的前程。

高架桥上,各式各样的轿车货车公共汽车在奔跑,高架桥旁边,各种品牌型号的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在追逐。高架桥下,十来个人正蹲在地上整理着报纸,送报车送来的是分版捆扎的,再加上那些广告小报,如果不整理好是没人买的。突然,高架桥上传来一声急刹车,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向上看了看,当然什么也没看到,上面只有肮脏的桥底板,一个年轻眼镜下意识的回望着桥的两侧,一只手放到腰间的手机上,“张眼镜,你做啥子,你又想到挣死人钱啊!”周围一阵哄笑。现在成都新闻界竞争激烈,大多数新闻机构都鼓励市民提供新闻线索,奖励从50-200不等,几个月前这里发生过一次车祸,一辆水果运输车冲出栏杆跌了下来,造成一死一伤的惨剧,人们有的忙救人有的忙拣苹果有的看热闹,唯有张眼镜反映敏捷,把第一筐苹果放到车上后,给110拨了个电话后又给报社打了一个,事后政府通报表扬不说,还得了100元的线索奖。“胡老二,你爪子嘛,当初你娃娃偷别个的苹果吃我还没说你哈!”张眼镜恼羞成怒,誓要掀那人的老底。“那个苹果是我拿的哈,别个老胡忙倒救人去了!”一个中年妇女插话道。被称为胡老二的人约莫40左右,瘦干的身子即使蹲着,在人群里也显得突出。他默默看了看,没有答话,手里加紧忙活一阵,抱着一大扎已经分好的报纸站起来,走到张眼镜身旁,脚伸到他屁股下一撬,张眼镜便侧倒在一堆报纸上,众人又是一阵哄笑。“300份,要不要点一下。”胡老二站到他面前说着,声音有些嘶哑。“哦!”张眼镜扶了扶眼镜,起身大致看了看,“恩,莫问题。”然后便从包里掏出一张表格来,再从耳际取下圆珠笔,在上面写下数字,纸笔都放到报纸上,双手接过报纸。“胡老二,胡姐的病好点没有嘛?”胡老二拿起笔,大约看了看,签下自己的名字,“好啥子好哦,就那个样子了!”然后便接过报纸,向自己的自行车走去。张眼镜放好纸笔,小跑过去,帮着将报纸捆好放在自行车后座上。胡老二跨上车,说了声拜拜哈,然后脚使劲一蹬,汇入了庞大的自行车流中。太阳似乎在伸懒腰,一缕晨光钻出云层,在无数个成都人的脊梁上闪烁了一下,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胡老二是达川大巴山里的,七年前才来到成都。才放下锄头进了大城市,什么都不懂,也就跟着几个老乡在建筑工地,装修公司里瞎混,结果不是被甲方拖工款,就是被小包工头们扣工钱,几个人一商量,这搞装修不就那么点涂料抹墙,线条镶边的事情吗,便到二号桥头做了有根据地的装修游击队。大生意没法接,偶然一两单修修补补的小业务,交房租水电熬稀饭还是够了,房子是城郊农民在正屋边阴沟旁搭的偏房,一盏白轵灯泡加一个机井60元/月几个人摊下来问题不大。在一个地方一住就是两年,相互的情况都慢慢了解,胡老二的老婆早几年嫌他又穷又老实离婚了缠上一个乡里的屠户,小孩不久也因为什么疾病夭折,老人们有哥嫂照顾,干脆心一横,到省城来碰碰运气。房东是个热心人,见胡老二一不抽烟,二不喝酒,更不和其他人般沉迷于麻将,想起自己姨妈的同学的侄女今年也是快40的人了,带着个10岁的小孩寡居多年也不容易,便大力的撮合一番,两人见上两面,都觉得还能凑合,胡老二便离开了老乡们,搬到了汪(女襄)家。汪(女襄)所在的生产队的地10年前便被征用了,除了分了套几十平方的房子,还有2万块钱,可惜汪(女襄)的前夫得了场大病,把家里的积蓄耗光才撒手而去,汪(女襄)只好靠着街道上的介绍,在另一个社区摆了个报摊。

胡老二的报摊在一个小丁字路口,两边都是居民小区,中间小巷子进去,一个小学,一个公交车站,人来人往的,买报纸的人也不算少,但这个时候天刚麻麻亮,大多数上班族门还在忙着出门的准备工作,远远的望去,报摊的位置上,只有一个矮小的身影在忙碌着。“小天怎么来了?”胡老二不由加快了速度。那个矮小的身影果然是汪(女襄)的儿子小天,他正穿着校服,弯着身子,调试着报摊的支架。“莫的事,莫的事!”胡老二忙跳下车,架也不架直接将车放倒,便冲了过去,接过了小天的活。小天也不说话,默默的退到旁边看着。“你今天杂个跑来了,今天不上课啊?”胡老二一边调试支架,一边小心翼翼的问小天。“要上啊,我想帮你麻!”小天闷了几秒钟,才缓缓答道。“哪个要你帮哦!你的工作是读书,再说,就算要帮,也有你王阿姨啊!”他口中的王阿姨是与汪(女襄)的情同姐妹的老邻居,报摊和医院都帮了不少忙。“我和王阿姨说了,以后每天早晨我来帮你推车摆架子。”“胡说八道!”这后父的差使对坏人好做,对好人却是不好做的,虽然这几年来小天虽然不再闹事,但也很少给他好脸色看,他却是打心眼里喜欢小天,本身又是平和的人,莫说打骂,连汪(女襄)的一些重话都是尽量劝解的,“你娃娃年纪轻轻的,不去读书做啥子?你想把你妈气死啊!”“你又不是我老汉,我想做啥子就做啥子!”小天的脾气也有些犟,边说着话,边开始去解自行车后座的报纸。胡老二听着这话心头又是一阵绞痛,可看着小天吃力的搬着报纸的样子更不由的心疼,忙把支架弄好,也过去帮忙。两个人都不再言语,默默的把一份份报纸码到摊面上。

“五香茶叶蛋,元钱三个,五香鹌鹑蛋,元钱十个!”一辆架着小喇叭的载重自行车慢慢经过。胡老二将他叫住,递给他一元钱,“你要啥子?”那个女人关了喇叭,粗声问道。“你要啥子?”胡老二回头问小天。小天嗅了嗅空气中那浓郁的五香味,犹豫了一下,使劲的摇摇头,又继续整理报纸。胡老二想了想说道,“那还是拿茶叶蛋嘛!给我装两个袋子。”卖茶叶蛋的女人一边按照胡老二的指点拣着蛋,一边嘀咕,“拣三个蛋还要我两个袋子。”胡老二提高声音,“你卖不卖嘛,罗里罗嗦的!”女人不再言语,几下装好蛋递给胡老二,起身走了。小天闷闷的笑了几声,见胡老二回头,忙又止住。胡老二将一个蛋的袋子在小天面前扬了扬,将两个蛋的袋子递给他,小天楞了一下,终于接了过去。两个人蹲在报摊两边,各自剥着茶叶蛋。

一辆公共汽车从车站里缓缓驶了出来,此时天色已经变白,司机还是把前灯开着,微弱的灯光从胡老二面前扫过,胡老二抬起头,和车里几个寥寥的乘客默默对望,突然车子轻刹了一下,一个电动车从车头拐了出来,直奔报摊,小天有些紧张,看看胡老二,却是一动不动,继续剥着鸡蛋。电动车嘎然而止,手一扬,一个5角硬币落在《成都商报》上,手一抖,一份《商报》抽了出来,硬币滚了几滚,又躺到《南方周末》的位置,手一挥,商报轻轻的在胡老二头上敲了一下。胡老二头也不抬,”快点走哦,小心又迟到了!电动车龙头一转,慢慢启动,“小心涨死哦!呵呵呵呵”一串标准的成都男人的女式清脆笑声渐去渐远。小天又看了看胡老二,将5角硬币放进抽屉,继续剥着鸡蛋。

“你看你嘛,连个衣服都穿不好,扣子都扣不来!”一个送小孩的母亲突然发现了情况,忙在报摊边蹲了下来,重新帮自己的儿子整理校服。几个结伴经过的小学生许是同学,见此都不由笑了起来,那儿子脸红了红,忙将母亲推开,慌乱着自己整理,母亲兀是不觉,又靠上前去试图帮他,两母子推来攘去,反耽误了不少时间,小天也不由偷偷笑着,胡老二笑了两声, 却突然想起什么,对小天说道,“你吃完没有,还不快点走!要迟到了!”小天这才想起自己就读的中学离这里还有两站多的路,偏好又没有直达的公车,再不走怕真来不及了。忙几口将鸡蛋吞下,便起身要走,胡老二又把他叫住,“衣服有点乱了,理好点,不然进门的时候又要被扣分了!”小天不耐烦的恩了一声,拉扯了几下衣服便往学校走去。胡老二看着小天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小天却突然停住,回过头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叔叔,我走了哈!”头也压得低低的,看也没看又转身走了。胡老二只觉心头有一种忍不住的冲动,想不清楚说不明白,几滴泪水终于从眼眶的漩涡中脱离,一滴滴的洒落在报纸上。

五年前因为房东的介绍,胡老二搬进了汪(女襄)的家,人是住进来了,但这人心却不是说同意就同意的,10岁的小天说懂呢还是个小孩,说不懂呢,这电视小说也看了不少,说是恐惧也好,愤怒也好,怎也不能接纳胡老二,汪(女襄)心里也多少有些犯嘀咕,生活要生活,可小天还是小孩,不能不照顾啊,胡老二也明白自己的情况,感情是一回事情,可既然是成年人,要活在这人当中,街头巷议的事情也得顾虑着点,于是两人也没办什么事情,也没扯什么证明,反倒都是想证明着对小天的呵护,后来几年下来,和汪(女襄)虽是越来越了解,小天也渐渐默认了他在家里的存在,但两人到现在还是保留了那份当初的默契,保持的仍然是同居关系,胡老二心里本来已经打定了主意,但小天的这一声“叔叔”却让他的思绪又陷入了混乱。

“老胡,想啥子哦?”一个浑厚的男重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噫?大清早的你哭啥子哦?”胡老二抬头一看,是在区国土局工作的江科长,忙搽搽眼泪道,“哪个在哭哦,刚才那个开公车的龟儿子,疯杈杈的,刮了点渣子在我眼睛头,你有啥子事情嘛。”江科长也是场面上混了几十年的人,当然不会对一个路边的报摊的隐私有兴趣追问下去。“我的车好象没有气了,可能是气门芯有问题,你帮我看一下,另外我这个车有点脏了,你帮我洗一下,我现在去上班,中午回来取!这里是3元钱,够了嘛?”三个硬币落在《21世纪环球经济报道》上。“晓得了!”胡老二放下刚拿出来的扳手,将硬币放进了抽屉。江科长一般是中午回来买《南方周末》和《新潮周刊》的,《成都日报》和《人民日报》什么的单位上公费订阅,虽说现在成都在搞什么清查不在状态的干部,但上厕所久点之类对一些清水衙门也是人之常情。至于他的车,既然是中午来取,那就不必着急,等会还有事情做呢,不要急于把手弄脏了。胡老二还想打个盹,昨晚汪(女襄)半夜里惊醒,扶她上了厕所又谈了谈小天的事情,还没睡到4个小时早上又要取报纸,头真有点晕沉沉的。

汪(女襄)不是什么富婆,看中胡老二本就是图他个踏踏实实过生活的性子,一来生活上相互有个照应,二者多个挣钱养家的劳力,自然不可能让他享受什么清福。胡老二也明白这一点,这城里怎么也比在山里好啊,随便辛苦下便可以挣个几十百把块的,比山里轻松多了。搬进屋的第二天,汪(女襄)便带着胡老二找到了张眼镜(他是这一片的发行小组长),看看能否有投递报纸的工作,可惜当时报社和政府签订了协议,要解决多少4050下岗工人的就业问题,别说胡老二这个外来户,就是汪(女襄),那也要社区出面,灵活处理,才有可能考虑的,而汪(女襄)摆报摊本就在社区里挂了名,哪里能二次考虑。没办法,两个人只好另想出路.

刚好在院子里租房的一个修车匠因为急事不会再回成都,胡老二想想修自行车那多简单的事情啊,便花钱买下了他的行当,顺带让他培训了一天,又把自己的破自行车拿来做实验品练手,几天下来,太复杂的不大明白,补胎换座垫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于是便将修车行当也放到报摊旁边,开始修理自行车。成都是出名的看报纸的多,骑自行车的多,两个人一个卖报纸,一个修车,相互照应着,挣的虽都是小钱,但收入好歹比原来翻了一番,加上生活节约,不仅小天顺利的考上了初中,还渐渐有了些盈余,隔三叉五也可以熬上一锅鸡汤鱼羹。然而好景不长,没几个月,成都推广城市社区建设,这个小区被选为试点,临街铺面要装修,临街墙体要刷新,这街面上报摊可以不管,但乱七八糟的修车摊是必须清理的,胡老二也明白政府是先敬酒后罚酒,没直接派城管来没收算不错了,也只好收拾了摊子,过了这阵风再说。可饭还是要吃啊,不能修车,那就跑车吧,几个经常来修车的三轮车夫出了个溲主意。胡老二也没想明白,便匆忙买了辆电动三轮,到处转悠着拉拉散客。但他哪里知道这车店船脚牙说来都是下九流的小买卖,里面更是拉帮结派厉害的很。那几个三轮车夫先想的是隔行是亲,说着玩玩,后来见他一出手买的就是个新车,那便是同行是仇了。莫说拢他入伙,连一些基本的常识都没告诉他。几个人挤住他的位置抢生意还是小事,后来更莫名的被诱进巷子里被黑打了一顿,一天的收入没了不说,要不是死死捏住钥匙刚好又有警察经过,车也被抢了去,到了最后,分局对这二环路外的非法营运进行清理,自然没谁通知他,冤冤枉枉的才出车便被行动队员抓了个现行,好在汪(女襄)那手帕姐妹王姨找到社区的人一起去求了情,罚款是免了,可那车是肯定没收的。看着试点社区的验收已经结束,街道上的人还是明白修车点对普通人生活的重要性的,便也同意一些修车点重新开张。两个人又各守着报摊修车点,早上轮流去进报纸买配件,日子也还将就,时不时的,还可以和旁边的三轮车夫退休老头研究下彩票号码,玩玩1元钱的“斗地主”。要不是那次汪(女襄)在楼梯间的跌倒,也许日子就会这么一直过下去。

胡老二的眼眶又有些湿润,他仰头靠在靠背上,任凭晨曦把这泪水晒干,破旧的竹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这还未完全苏醒的道口上显得格外清晰。突然一阵自行车铃和摩托车铃交织的声音将它打断。他们来了,胡老二挣开眼,坐了起来,在报堆里清点数量。现在很多报社都是自建的发行体系,送报车只是将成捆的报纸送到有限的几个地点,然后要由发行员组织报摊小贩自己整理。一个报摊自然不可能只卖一家报纸,也不可能每个早晨都跑几个报社的发行点,于是周围的几家报摊一般都联合起来,各自在一家报社发行系统登记,然后再相互交换,这样便可以大大节约自己的成本,又可以提高自己的销量,甚至拿到年终奖励,当然在里面,谁转手赚了一分两分钱,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个骑摩托的,便是负责进《华西**报》的,而那个骑自行车的,便是负责进《天府**报》的,平日里胡老二也是骑着单车把自己进的《成都*报》送到几家相熟的报摊。但现在汪(女襄)出了事情,实在没那个精力,和大家一说,都很理解,便都到他这里来交换报纸。“胡老二,这里是30份,你点一下。”“胡老二,我这里是25份和30份*报,你点一下”“哦!你们的一个50份,也点一下!”胡老二把自己点的报纸也递过去。倒不是相互不信任,只是这生意再小也是生意,谁都有个打盹发晕的时候,难保不数错,大家清点一下也是个确认。“胡老二,你吧,曹老五和赵华的那两份都给我们嘛,我们帮你带过去!”“哦,那多谢了哈!”胡老二很感谢他们的理解,递过报纸,一直站着目送他们离去。

“小胡,你们汪(女襄)好点没有啊!”一个布满老年斑的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他不由得又做到竹椅上,竹椅嘎吱嘎吱的响了起来。“你轻点麻,这么老了,手还这么重。”胡老二有些不满,这个余大爷是公安局的退休干部,据说以前在全省系统的比武会上也拿过奖,现在虽然老了,可每天坚持锻炼,功夫没拉下多少。“他呀,都是那个德性!”另一个瘦瘦的老头也出现在胡老二面前,这个郑大爷也是公安局退休的,不过搞技术出身,身体差了很多,他险险的躲过余大爷的另一支魔掌,顺手拿起了一张最近的体彩分析。“奇怪,咋个这个号码不对啊?”“哪个不对?”余大爷松开放在胡老二肩膀上的压力,也凑了过去,两个老头便开始讨论起来。胡老二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睡觉,这两个老家伙算了也认识好几年了,每天早上晨练回来以后,便来看看免费的彩票分析和头版头条,同时帮自己卖卖报纸,但若有什么重大新闻,他们也会掏钱买回家慢慢看。他看看东方,太阳还没有出来,只觉得头晕晕的,还想再睡一会。

他和汪(女襄)一直没有扯结婚证,连夫妻相称的口语也从来没说出口,从法律的意义上来说,他对汪(女襄)和小天并没有任何的义务和责任,就如当汪(女襄)最终被判定患的是癌症而且已经是晚期的时候,王姨对他说的那样,他现在可以选择离开,这几年他对身体虚弱的汪(女襄)和小天是如何照顾的有目共睹,他并不亏欠她俩什么。但是当他看到被人从楼梯间背到屋里躺下的汪(女襄)那惨白的脸色时,他没有丝毫的后悔和犹豫,他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他认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 就是在灾难来临时敢于面对,敢于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的荣誉。前妻的离去,他无可奈何,但那是她的选择,他只能接受,因为他明白,她需要的不是他的保护,她和他之间只是一场中国农村传统的劳动力交换。但是对于汪(女襄),一种本来只是生活所迫的重新组合,却因为汪(女襄)对他发自内心的远远超越前妻的信任和关怀,因为汪(女襄)的虚弱和小天的抗拒,再加上女儿夭折使他产生的郁闷,让他真正明白了作为一个男人对家庭的责任。他可以回山里继续种田,逐渐减免农业税的政策余大爷和他讲解过,也可以回到出租屋,继续做无忧无虑的装修游击队,但他想他现在不能逃避,他应该去面对,即使要走,也要等汪(女襄)离开以后再走。医生也没办法给他一个准确的时间表,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一个月,那个骨瘦如柴的女人便会永远离开他和小天。他肯定不会让医疗费由小天承担的,家里的房子加上社区里和亲戚们的照顾,小天的将来应该不需要他担心,他想要在汪(女襄)离去以前,给她一个名分,虽然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小人物,但是他相信一个有名分的女人和一个无名分的女人在地狱接受的待遇绝对不同。这几天来,他向那个瘦瘦的郑大爷含含糊糊的咨询过相关问题,他想民政方面应该能体谅他的苦衷,至于亲戚方面,他想只要放弃婚后的所有财产继承权,把所有的财产全部留给小天,他们应该同意的。可是小天的一声“叔叔”却让他有些心乱,能放下他吗?这几年来,虽然小天都是喂来喂去,从来没正面叫他一声,但是自己早已经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儿子,虽然有些调皮,有很多隔阂............

“你们两个老头又在这里白看啊!”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然后是两个老头尴尬的笑声。

“你来了啊!”胡老二忙睁眼起身,这个女人就是汪(女襄)最要好的朋友王姨。“恩,今天本来说帮你把东西推出来的,小天说他来推,这娃娃脾气又犟,我就让他推来,又不大放心,过来看哈!”王姨看摊面被两个老头弄的有些凌乱,一边嚷嚷着推开两人,一边重新整理。两个老头讪讪的蹲到地上继续研究,王姨头也不抬道,“对了,昨天晚上小汪还好吧,我等会就去看她,你有没啥子要带的?”

胡老二没上去帮忙,也没答话。他看着王姨忙碌的身影,终于下定了决心。“王姨,有个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啥事情?”王姨头也不回。

“我想和汪(女襄)结婚!我想婚前和她进行财产公证,让她把所有的财产全部留给小天,哪天她头天去了,我二天就搬走,绝对不要她家的一分钱!”

“啊!”王姨和两个老头,听着胡老二突如其来的长句和激动不已的呼吸,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呆呆的把他望着。

“我想和汪(女襄)结婚!我想婚前和她进行财产公证,让她把所有的财产全部留给小天,哪天她头天去了,我二天就搬走,绝对不要她家的一分钱!”

整个报摊静悄悄的,恍惚整个路口也静悄悄的,只有胡老二激烈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太阳出来了,一缕缕红红的阳光从云层后面迸出,渐渐将云层越撕越大,终于一个完整的太阳出现在蔚蓝的东天,阳光铺满了整条街道........

成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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