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旧事 第一章

狮子桥头乌蛇盘踞    龙江河畔两府争雄


这个故事么,是许多年前老人们在树下下棋时常讲的。老街还在,老街上的店铺还在,老街西侧的两家医馆也尚还在,但门楣上的招牌早已换了别的。所以不晓得这故事是历史还是杜撰,只觉得有趣,讲出来也无妨。

这条老街,有好些年头了。据老一辈人讲,他们还是孩提时老街就是这般模样,只是铺子里的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老街南北方向展开,中间的石板路能有双排马车走过,东西两侧各是一排铺子,两层的小木楼房,下面开间或一或二,更大户的有三间,进深也两丈三丈不等。下层做生意,上间做厢房自己住。也有将宅子建在别处的,上间就用来会重要的客人,显得庄重,客人也能觉着尊贵。

老街南端,快出街口的地方,龙江河的一条小支流横穿而过,人们在上面建起了一座单拱石桥,两丈余长。名曰狮子桥。这桥上却没有狮子,单是名好听。桥的那端,便连着出街的马路。

而那龙江河,就跟着老街从南到北而下,这样说来应该是老街沿着龙江河而建,毕竟龙江河淌过这里时,还没出现老街呢。

老街上全铺着红岩石板,就从不远的红岩山上开采而来,但长年累月的磨损,早已磨得发黑发亮,反着青色的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青石板。街东边一侧的铺子,有卖簸箕的、卖木盆的、卖陶罐的、卖背篓的、卖铁刀的;街的西边一侧,临着龙江河,有饭馆儿、布店、裁缝店、香烛店、医馆等。每逢赶集的日子,老街上更是热闹非凡,水果蔬菜,鸡鸭肉鱼,油炸小吃,孩童玩物,多不胜数。各人或摆摊搭棚招揽生意,或肩担箩筐走街串巷,自放声吆喝叫卖。狮子桥那里还会来个收蛇的中年人,摆上两只大铁笼子,插着袖管,靠着东侧石栏杆,等着捕蛇的庄稼人。这地点几十年来从没变过,捕蛇人都清楚得很,来到狮子桥头,卸下肩上的麻袋,扯开封口的麻绳,伸进手去,提出一条或黑或花或绿的蛇来,旁边观看的人,总为伸进麻袋的手操心,会不会被那毒嘴咬上,然而再定睛看时,那粗糙大手早已提了蛇的七寸,收蛇人打开铁笼顶上的小门,庄稼人便将蛇依次放进去。被装进铁笼的蛇们,相互压着光滑身子,昂着扁尖的脑袋,瞪着眼睛,信子一伸一缩,既不争斗,也不暴躁,真是一物降一物,完全没了威风。

桥上的两人算好了价钱,铛铛铛几枚铜钱进了庄稼人的掌心,庄稼人脸上一笑,将麻袋搭在肩上,走进街对面的饭馆,叫一小菜,沽一杯酒,美滋滋品着。

这是老街南边的光景。再说老街北边,走到尽头,便是一处大宅子,丈高大门上方牌匾书着两个大字——王府,门檐上挂着一对大红灯笼,朱红色门板上嵌两只虎头铜环,门前七级石阶,石阶两旁各矗立一尊大石狮子,口衔宝珠,脚踩幼狮绣球,怒目圆睁,獠牙尽现,好一副威严相。大门两边高墙延伸,将宅子团团围住,墙外的人莫想窥探,只听其声不见其人。这便是老街富商之一——王家,老爷名叫王靖国,那另一富商是谁?再往东边一看,紧挨着王府的宅子便是,是为杨府,老爷名叫杨先圣。看这杨府,也是一番气派,只是门前只有五级台阶,木门比王府矮上一尺,比王府略逊一筹。王、杨两家皆是药材生意,老街上的两家医馆,一家叫王氏医馆,一家叫杨氏医馆,各在老街西侧南北两端,共揽城里医药事宜,不止如此,连州府的药材生意也是两家共分,时而王家大于杨家,时而杨家大于王家,几十年来不相上下。

看这王府,进门便是一个大院子,平整石板铺就的地面,长二十步,宽二十步,左右两边各一厢房,各为二间。右边的为客房,左边的为从仆房,家丁护院厨师等下人住这里。正面是正厅,是老爷会客用餐的地方,正厅右边挨着客厢房的便是书房。穿过正厅后边的门,来到后院,也是长宽二十步,左右各一厢房,左边的住丫环,右边靠里一间住着小少爷,靠外一间住着总管。正面的是一主房,里面住着老爷、夫人。厨房在前院的西边,挨着围墙,墙外边就是龙江河。后院西边是存药材的库房。宅子东边是一小花园,就在书房外边,跨过这里的围墙,就是杨府的外墙了。

这王靖国老爷的夫人,名叫柳如烟,比王老爷小十二岁,今年方才二十八,生得是貌若天仙,身姿曼妙,膝下育有一子,尚不满十岁。

这王府的管家,六十上下,姓李,名谁已不可知,人们都叫他李总管。李总管在王靖国老爷的父亲还在世时,就已在王府当差了。王府里还有护院队,领头的人称洪铁头,许是练了铁头功,正值壮年,身材魁梧,善使棍棒,还是个左撇子。生得浓眉大眼,方正脸庞,下巴一撮山羊胡,走路时左手微抬,像是随时准备出拳。这洪铁头除了和老爷、夫人说话时他低着头,与其他人说话时从来不正眼瞧人,皆是高昂着头,直挺着胸膛,用眼角瞥人家,稍有不如意,便张着拳头大的嘴巴,大声地吼,唾沫星子飞到人家脸上,别人也是敢怒不敢言,谁叫洪铁头得老爷宠,王老爷还仗着他护卫府里的财物呢。按照府里的规矩,洪铁头也是该李总管管着的,洪铁头心里虽不乐意,但李总管以老为尊,资历最老,洪铁头对他还算是尊敬,但也仅限于尊敬而已,洪铁头最听的还是老爷的话。

王府的账房,是一位叫侯丰年的书生,生性柔弱,又自恃读过许多书,不愿与粗人为伍,连吃饭都不同一张桌子。没有账算时,便只在书房读书,虽书房里多为医书,侯书生也不介意,一本本取下来,一页页翻过去,倒也清静。

这几位,也算是王府里的得力干将了,有了他们打理府上,王老爷才可以好好料理医馆和药材生意,这才使得王府的生意越做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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