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蚀心之蛊
“啪!啪!啪!”
鞭子抽打在rou 体上的声音,在镇南王府的地牢中不断响着。
苏明夏的下唇被她咬得血肉模糊,带着尖尖倒刺的鞭子抽打在身上,每一下,都皮开肉绽。
她的要等的人,却没有出现。
残忍的折磨,让她终究没有承受住,昏了过去……
她做梦了,梦见了母亲,梦见了她和那个人的大婚——
出嫁前的第三天晚上,早已遁入空门的母亲找到了她。
“一定要治好他,不惜一切代价吗?”母亲神色淡淡,眸中还有些许怜悯。
她的心上人,镇南王府的二公子孟缚光,缠绵病榻一年,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每月一次犯病的时候,力气又出奇的大。
苏明夏遍寻天下寻找为他治病的方法,却一无所获。
苏明夏几乎掷地有声地回答:“对,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付出生命。”
“唉——”母亲长长的叹息,“罢罢罢,我早知拦不住你。他并非生病,而是中了蛊,是中了,同你父亲一样的蛊。”
苏明夏惊诧,母亲在提到父亲的时候,清冷的眸子中,泛起汹涌的沉痛。
她的父亲是圣上亲封的护国大将军,在苏明夏还没有记事的时候便去世了。母亲说父亲是战死沙场,可是如今才知道,他居然是因为中了蛊才离开了人世。
“那是蚀心蛊,南疆圣女以心头血饲养,是这世间最为恶毒的蛊。中蛊之人会浑身无力,缠绵病榻,但更令人难以承受的,是每个月一次的蚀心之痛。”
母亲的声音,在黑夜中如清冷的泉,徐徐诉说。
“那么,这蛊如何解?”苏明夏急急问。
母亲偏着头看她,右手缓缓抚摸她的眉眼,眸中,竟然有苏明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慈爱。
“你,便是他的解药。”
她?
苏明夏诧异又惊喜。
“你从前贪玩吃过断肠草,又恰好被孟缚光遇见,及时将你送到的身边。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保下你一条命。也正是因此,所以你才可以成为他的解药。你与那孟缚光圆房之后,那蛊便会转移到你的身上。那么每月承受一次蚀心之痛的人,可就要变成你了。你,愿意么?”
苏明夏看着母亲,神色坚定无比:“我愿意。”
“若他在蛊解之后,便忘记了你呢?”
“……那,我也愿意。”
……画面转得很快,几乎就是一瞬间,便到了大婚那一日。
镇南王府的花轿落了地,轿子中的苏明夏十指紧紧交缠在一起,因为太过用力,关节泛着青白色。
就在上花轿的时候,身边的媒婆突然用轻蔑的声音说:“呵,名动天下的苏明夏,居然,连自己的心上人都分不清楚?”
苏明夏皱眉,还是被搀扶着上了花轿。
从将军府到王府,她有很多次想要不管不顾地跳下轿子质问,却都死死忍住了。
她还是想,亲眼看看结果。
她不相信,她爱了十年的那个男人,会骗她。
但拜堂的时候,却犹如遭到了五雷轰顶!
第二章 奸夫是谁
尽管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双眼,但她功夫不弱,医术更高,听得见对面那穿着喜服的男子,呼吸之间没有一丝虚弱与仓促。
那个人,不是她放在心上的男子。
战场上从来战无不胜的孟缚光,十年前救过她一命。从那之后,便住进了她的心中,两家人亦有了婚约。
一年前,孟缚光突患怪病,缠绵病榻,甚至被断言活不过这个夏天。
苏明夏几乎在知道孟缚光发病的第一时间便去看了他,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对孟缚光的怪病,束手无策。
她慌了,疼了。
但她安慰孟缚光,“别怕,我一定会治好你。”
她几乎不眠不休地寻找可以治好孟缚光的方法,几度因为累极而晕倒,却仍旧束手无策。
几乎到了穷途末路。
回想起三天前与母亲的对话,苏明夏的心仿佛被用刀狠狠剜开一个洞,残忍又窒息的痛。
她为了孟缚光什么都不顾,可孟缚光,竟然不愿意同她成亲。
眼前跟她拜堂的人,定是孟缚光的双生哥哥,孟缚阳。
“不,不会的。他一定是因为生病,不想拖累我。”如此想着,苏明夏的心中好受了一些。她不能在婚礼上闹事。没有什么比他的性命和声誉重要。
所以她安安静静地拜堂,之后,便被送入了洞房……
哗——
一盆冰水兜头而下,苏明夏又醒过来。
好冷。
她的身体忍不住地打颤,在还未完全清醒的时候,听见一把低沉醇厚却冷得没有半分情绪的声音。
“醒了么?”
苏明夏的睫毛颤了几颤,折断的指甲陷入掌心,那锥心刺骨的疼,让她更加清醒了一些。
居然,不是梦。
真的是他!
“奸夫到底是谁,你说是不说?”
孟缚光的声音仍旧没有起伏,但是苏明夏已经想起来,昨日发生的事情。
她没有老老实实待在房中,而是迷晕了下人,穿着鲜红热烈的嫁衣,就向镇南王府的西北角走去。因为她知道,那里,是孟缚光的住处。
她想要找到孟缚光,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不愿意娶她,那么也从来不是会纠缠的人,只要退婚,她绝不会多说半句话。
若是因为病情而欺骗她,那她更要纠正这个错误,因为,她就是可以医好他的药。
令苏明夏没有想到的是,她正巧赶上了孟缚光蚀心之痛的发作。
他躺在床上打滚,痛苦的折磨,让他形销骨立,苏明夏心痛至极。
守着孟缚光的下人早被苏明夏迷晕,她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脱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挂,献给了孟缚光。
当他进入的时候,撕裂的痛楚火辣辣袭来,她疼得脸色惨白,面上却带着温柔的微笑。
她说:“从前你救我一命,此刻,我算是还清了。”
孟缚光的心痛之症慢慢地减弱,却还是没能清醒过来,只依靠着原始的直觉,挺动着精瘦的腰。
苏明夏最终没能承受住他的撞击,晕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镇南王府的地牢之中。
可是,此刻,孟缚光居然说,她有“奸夫”?
苏明夏听不懂,张了张嘴,声音艰涩:“奸……夫?”
第三章 人赃俱获
因为缠绵病榻,孟缚光的声音仍旧虚弱得发飘,却丝毫不损他话语之中的冷厉:“不承认?可你赖不掉。你在和风苑与人苟且,人赃俱获,镇南王府的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
他似乎是说得有些急了,没有稳住,咳嗽起来。
苏明夏被他的话骇得声音都打了颤,和风苑?她如何会在和风苑?那可是镇南王府东南角上的院子,离孟缚光的院子是最远的!
可所有的疑惑,在听见孟缚光咳嗽的一瞬间都烟消云散,她甚至忘记了辩解,用尽力气伸出手,扯住了眼前的衣摆:“你怎么样?身体好些了没?”
话音一落,孟缚光的咳嗽声顿了两息,却又爆发起来,更加严重。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他才目光犀利地居高临下,看着趴在地上的苏明夏,一字一句地说:“本世子,好得很。”
什么?!
世子?
他居然自称世子,所以说,他打定了主意,要冒充孟缚阳么?
苏明夏瞪大双眼,忍着痛楚,用尽了力气才微微抬起头。她努力地去看孟缚光的脸,想从上面寻找出一丝丝的心疼。
但是,没有。
孟缚光的脸,一片冰冷。
“你是,孟缚阳?”
她定定地看着孟缚光,目光倔强。孟缚光只觉得胸口一滞,心口的地方仿佛有风灌进去。
强自将那异样的感觉忽略掉,他以为,那是病还没有好彻底的原因。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你的新婚夫婿孟缚光?”他缓缓俯身,五指张开插入苏明夏的长发间,用力一拽,迫使她的脸正对着他。
“可惜,孟缚光,在看见你浑身赤裸一丝不挂睡在和风苑的时候,就急怒攻心,吐血而亡了!”
孟缚光的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冰,却又利得像九霄雷电,又快又准又狠地插进苏明夏的心脏!
“不,不可能……你骗我,是……骗我的!”
泪水夺眶而出,苏明夏几不可闻地摇着头。她不信。
眼前这个男人,分明是孟缚光,那么,孟缚阳死了么?
但孟缚阳的身体从来都很好,怎么会因为愤怒就吐血而亡?更何况,他明明知道,苏明夏心中的人是孟缚光啊!即便是因为怜悯自己的亲弟弟,也不可能会有那样的愤怒。
“不信?”孟缚光放开苏明夏,站起身,他颀长的身影投射在地上,如谪仙一般冰冷出尘的面容,在地牢烛火的映照下,分外苍白。
他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狼狈的苏明夏,眸中没有一丝丝的怜悯或心疼。若不是因为能够感知到他身体虚弱,能够看得见他因为瘦削而凹陷的双颊,苏明夏真的几乎要以为他是孟缚阳了。
她扯开嘴角,想要笑,却因为牵动到伤口,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自然是不信的。你不必隐瞒,即便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认不出你,我却可以。”苏明夏几乎发不出声音,气若游丝。她闭起了双眼,语气坚定地说:“我知道你是孟缚光,知道了你让孟缚阳替你成亲。孟缚光,我还没有质问你凭什么私自将新郎换掉,你又凭什么来质问我?”
第四章 血肉模糊
她十八岁的年华之中,从未像此刻这般狼狈,残破的嫁衣碎碎烂烂,衣不蔽体,身上是交错纵横的鞭痕,血肉模糊。可是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满满都是坚定。
孟缚光的身形一顿,抿了抿唇,目光渐渐变得如有实质一般的冰冷刺骨。
“我凭什么?就凭你在昨日大婚,却与人在镇南王府媾和,气死了你的新婚夫婿!你说我凭什么不能质问?”
他的身形不动,但是藏在宽大袖袍之中的双手,却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我没有!”苏明夏反驳,她是与自己的夫君欢好,哪里有什么奸夫?!
“若没有,那你为何在和风苑醒过来?为何身上不着寸缕?又为何身上还有那些暧昧的痕迹?!你还敢说没有?”孟缚光只要一想到,苏明夏居然在大婚当日就忍不住与人在镇南王府媾和,他的心中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甚至比蚀心之痛更加令他难忍。
若那一日,同她成亲的真的是他呢?
是不是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一想到此,他更加愤怒。
“荡妇!”
薄削的嘴唇微启,吐出这样两个字。
苏明夏浑身一震。
他居然,说她是荡妇?她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他,为了让他能够平安地活下去,她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却只换来这样两个字?
苏明夏的心中痛极了,让她完全忽略掉了身体上的疼痛。
“我是荡妇?”她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艰涩而悲凉,“如果我说,那一晚的人,是你呢?”
孟缚光冷哼:“你非但无耻,更愚蠢透顶。”
是啊,这任谁来说,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更何况,和风苑离孟缚光的院子那样远,他就连站着都困难,更遑论去和风苑了。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让我的哥哥替我去成亲,又故意气死他么?”
孟缚光又咳嗽起来,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一样。苏明夏的瞳孔缩了缩。
她如此境地,就是败孟缚光所赐,但此刻,她居然还会担心她的身体。
她觉得自己很贱,又很傻。
孟缚光用一条洁白的帕子掩住口,须臾,那帕子上,便被一点点地沁红。那是,孟缚光咳出来的血。
“你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好了么?”苏明夏急急地问。她用手撑着冰凉的地面,想要站起身瞧瞧他,却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痛加上急,她满头冒汗。
“大哥,你在这里吗?”
一把温柔的女音传来,逼仄的地牢之中,居然又进来了一个人。
“大哥,你怎么样?为何会出血了?”云苓面色焦急,忙扶住了孟缚光。
孟缚光缓了缓,才回答她:“无碍。”
云苓的泪水滚滚而落,她声音无比悲戚地说:“苏姐姐,若你不想嫁给一个怪病缠身的人,你退婚便是了。为何要做出那样的事,活生生气死了二哥?!”
苏明夏愕然,难道,孟缚阳他真的死了?
她顾不上疼痛,急急追问:“孟缚阳死了?怎么会?他一直身体很好!”
“死的是二哥不是……”云苓反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孟缚光抬手打断,“她已经知道了。”
云苓一下子沉默,咬住了下唇。
孟缚光锐利地看了苏明夏一眼,缓缓说:“但是,大哥同样因你而死,从此之后,我便是孟缚阳,而你,只能用一生,去为他赎罪。”
说完,他拂袖,在云苓的搀扶下往地牢门外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苏明夏突然在身后大喊:“为什么!”
第五章 攻心之痛
孟缚光的脚步顿住,听着苏明夏嘶哑无比的声音,心中窒闷的感觉又隐隐涌上来。
“为什么,要让他代你成亲?若你不肯,大可退婚。”
苏明夏终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的心中有些期待,期待孟缚光说出来的,是她想要的答案。
但是孟缚光只是背对着她,微微侧头低下去,轻柔地,在云苓的面上印下一吻。
随后,他清冷的声音说:“这,就是原因。”
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苏明夏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一瞬间,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孟缚光的那句话回荡在耳边:
“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是云苓!
是云苓!
原来他爱上了云苓,所以悔婚!
所以他让自己的同胞哥哥冒充自己,同她成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明夏痛极,却慢慢地笑出声来。
只是越笑,泪水越多。
她放在心上十年,珍而重之的男人,为了别的女人,同她悔婚!
他从未替她想过一丝一毫!
“噗——”
笑着笑着,苏明夏吐出一口血。
那是攻心之痛。
苏明夏怔住,慢慢的,合上了双眼。
她对这世间最美好的期待,便是这场婚姻。她无数次地在心中设想这一天。
她想对心上人说:
“夫君,我将身心全部献给你,请怜惜我。”
怜惜?
呵。
孟缚光对她,何曾有一丝一毫的怜惜啊?
她无声地说:“你很好,孟缚光。你我从此,恩断义绝,两不相欠。”
说完她的所有神思便都抽离,昏了过去。
孟缚光的身形微微一顿,怒火从心底攀升。她说什么?恩断义绝?两不相欠?她怎么敢说两不相欠这种话?!
“你欠着我两条命,明日,你便会还给我。“
孟缚光冷冷丢下一句话,同云苓走出了地牢。
而苏明夏,没有听清这句话。
第二日,苏明夏又是被一桶冰水泼醒的。
孟缚光长身玉立,即便是在阴暗的地牢,即便饱受蚀心蛊的折磨,却还是俊逸出尘的。
他吩咐人,将苏明夏带上了马车。
苏明夏早已经不想同孟缚光说话,即便从前想说,现在,是不想,更不敢了。
孟缚阳死了,如果孟缚光知道那一晚的男人是他自己,那么他定会承受不住。
可是,孟缚阳的死,绝对是个意外。苏明夏的医术出神入化,除非孟缚阳患有心疾,否则根本不可能会因为急怒攻心而吐血。他吐血,应该是中了毒,或者,蛊。
苏明夏皱眉,蛊术在南疆极为盛行,南疆的圣女更是十分会饲蛊。大周朝与南疆是水火不容的关系,而父亲,就一直驻守在大周与南疆的边界处,抵御南疆。
但是自从父亲去世后,大周竟然如同失去了一个臂膀,再也不能够全面抵御南疆对大周的骚扰。南疆首领狼子野心,竟给大周的官员种蛊,导致大周在曾经一段时间岌岌可危。
直到孟缚光十四岁上了战场,局面才得以扭转。
三年前,孟缚光更是奉旨剿灭了南疆,不管男女老少,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那么,孟缚光的蚀心蛊是何时被种到身上的呢?是当初南疆还有活口,还是早在三年前,这个蛊便种到了孟缚光的身上?
第六章 九族被诛
还有大婚那一天,她明明是在孟缚光的院子,为何会被发现在和风苑?这一切,处处透着不合理,她们好像都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因某种。
一直出神的苏明夏,没有注意到孟缚光越来越冷的神色。
他一直注视着苏明夏的脸,看到她不断变换的神色,心中就像有一个火苗在燃烧一样。
她这样出神,时而眉头深锁,时而目露追思,是想到了那个“奸夫”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心中的火苗好像“腾”的就变大了,一下子将他的五脏六腑焚个干干净净。
可越是愤怒,孟缚光却越是冷静。
马上,就可以看见苏明夏痛苦了。不知道,眼睁睁看着至亲被砍头的时候,苏明夏到底会是什么心情。
马车渐渐变得颠簸,苏明夏仍旧在沉思,直到被孟缚光出声打断:“是在想你的奸夫?”
明明知道他的态度与想法,但听到这种话,苏明夏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痛了一下。她努力平复心情,问他:“你要带我到哪里?”
孟缚光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苏明夏的心打了个突,直觉的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他没有回答,半晌,马车仍旧在颠簸中前行,苏明夏撩起马车的帘子向外一看,像是去明安寺的山路上。
再走了一会儿,就已经可以看见明安寺的门了。
“主子,到了。”外面车夫禀告。
孟缚光紧紧捏住苏明夏的手腕,拉着她上了感业塔。
“希望过一会儿在你眼前的,你会喜欢。”
孟缚光看着不明所以的苏明夏,直接将她带到了五层。
感业塔九层高,破戒的僧人,或是做过错事坏事的人,都会在这里接受处罚,或者忏悔。
孟缚光将苏明夏往窗口一甩,苏明夏倒抽一口冷气!
入眼,竟是法场!
砍头的地方!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要回去,回去!”
苏明夏立即转身往门口跑,却被孟缚光牢牢圈住了腰身,动弹不得。
“好戏还没开始呢,跑什么?”孟缚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微热的气息喷洒在苏明夏的耳边。这明明是极为亲密的姿势,可苏明夏知道,孟缚光一定是要她来看极为残忍的东西。
她的心高高悬起,因为剧烈的挣扎而导致身上的伤口血肉模糊,剧痛难忍。
其实这里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此时恰好有人从外面经过,随口说了一句:“可怜苏大将军生前尽忠为国,他死后,却要被诛九族。”
苏明夏因为一直被迫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所以她背对着门,也就没有看到从门外经过的“僧人”,没有穿着僧袍,头上,还有着浓密的头发。
诛,九族?
苏明夏微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瞬间,她的头皮发麻,脊背发凉,像被冻在了巨大的冰块中。
“是你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被斩首!”苏明夏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中的焦急让人听了心颤。
第七章 那晚是你
孟缚光一脸的冰冷,“你的父亲通敌叛国,虽然他死了,但圣上,还是要诛他九族。”
这句话被孟缚光说得极慢,几乎一字一顿,苏明夏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她怒吼:“我不信!我的父亲一生精忠报国,报效朝廷,绝不可能会通敌叛国!让我去见圣上,放开我!”
苏明夏不顾身上的伤口,剧烈挣扎起来。
孟缚光将她死死扣在怀中,“你的父亲自然不会。但是,我可以让他会。”
苏明夏挣扎的动作猛地停止。
她扭头,微微仰起看着孟缚光,几乎失声:“你,做的?”
孟缚光没有说话,只勾唇笑了笑。
那种嘲讽的弧度,和势在必得的样子,深深刺痛了苏明夏的双眼。
“啊——!”苏明夏只能用怒吼来发泄心中的愤怒,“他是你的恩师,教你一身武功,你就是这样报答的吗?!”
突然,她霍然转身,一口咬在了孟缚光的肩膀。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很快,嘴里就充满了腥甜的液体。可是苏明夏滔天的愤怒,哪里是咬一口就能发泄出来的呢?
很痛,可是孟缚光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点程度的痛,与他当初怪病发作时的疼痛来比,根本不值一提。
苏明夏像疯了一样,居然将孟缚光的肩头咬下来一块肉!
她用力在嘴里嚼了几下,狠狠吐出去,又在孟缚光另外一个肩膀上咬了上去。孟缚光却淡淡开口:“要砍头了,不看看么?”
苏明夏仍旧死死咬着孟缚光的肩膀,嘴里的腥甜味令她作呕,可是,却更不要眼睁睁看着她的族人被砍头。
“孟缚光,你曾经中了蚀心蛊。你口中的奸夫,就是你自己。我当日知道站在身前同我成亲的是孟缚阳,所以迷晕了下人,去你的院子中,想要找个问个清楚。可没想到,正赶上你的蛊毒发作,于是我……”
“于是你就委身于我?”孟缚光打断苏明夏的话,脸上有淡淡的嘲讽,“苏明夏,你以为我会相信?那天晚上,在我房中的人是云苓。她知道那一日是我病发的日子,所以一天一夜都守在那里,没有离开半步。”
云苓?
怎么会?!
她从来没有看见云苓啊!
可是,孟缚光那样坦荡的人,他不屑,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那么,问题就出在云苓身上了。
三年前,孟缚阳在郊外被剧毒无比的毒蛇咬到,性命垂危,被云苓所救。为了感激,镇南王将云苓收做了干女儿,云苓就一直住在镇南王府。
她说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但此刻想来,她的身份,就十分值得怀疑了。
“如果我说云苓是骗你的,你会相信吗?”苏明夏不死心地问。
她认识孟缚光十年,甚至还曾女扮男装扮他军营里的军医,她不信,孟缚光宁可相信一个出现了三年的女孩子,也不愿相信相识十年的她。
“难不成你认为我会相信你?”
孟缚光嗤笑,“苏明夏,你的族人已经被斩首了几十个,你居然还在问这种愚蠢透顶的问题。”
第八章 午时已到
苏明夏一下子瘫软下去。
目光空洞,表情无悲无喜。
她只是爱一个人,只是想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的性命,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难道爱一个人也有错么?
孟缚光看着她如此,胸口微微发紧。他不会让自己受这种感觉的影响,眯眼朝窗外看去,忽然,轻轻笑了。
“苏明夏,你看看窗外,下一个要被砍头的是谁?那好像,是最疼你的三叔?”
孟缚光的声音如同鬼厉,吹在她的耳边。苏明夏用力捂上耳朵尖叫:“滚!滚滚滚!孟缚光!我恨你!你会遭报应的!”
孟缚光微微皱眉,宽大的手掌死死扣住苏明夏的后脑勺,让她的脸对着窗外:“看,那是谁?”
“不……”
苏明夏已经发不出声音。
苏明夏一把扯住孟缚光的衣角:“孟缚光,求你,不要这样做。你可以杀了我为大哥偿命,但是请你,放过我的族人,放过他们吧!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孟缚光的脸上却带着微微的笑,极其残忍。他的食指点了点苏明夏的心口,轻声问:“这里,是不是很痛?你的族人被砍头,你都这样痛,那么我呢?死的人,可是我的亲哥哥!”
孟缚光的眸子闪着嗜血的光,对苏明夏说:“你就亲眼看着,你的全族被灭口吧!”
苏明夏无声地流泪。
曾经美丽婉转的凤目中,浓浓的,都是绝望。
“午时已到,行刑!”
监斩官大手一挥,刽子手便高高举起手中的刀,又狠狠落下!
鲜红的血,喷薄而出。
苏明夏想要闭上眼睛,却又睁地大大的。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除了那那喷出来的鲜红色血,利刃一般刺入了她的眼中。
她所能看见的世界,全都是一片猩红色。
孟缚光就在苏明夏耳边笑得残忍:“心痛吗?难过吗?怎么哭了呢?”
他抬手,抹去苏明夏脸上的泪水,那动作和声音都无比温柔,“还没到你的母亲呢,别着急。”
“那个奸夫是谁,你到底,说不说?”孟缚光好整以暇,胸有成竹地看着她。
苏明夏一面流泪,一面说:“我说,是你,是你孟缚光,那个奸夫就是你孟……”
“闭嘴!”
孟缚光被她说得心惊,心中闪过几个画面,快得让他来不及抓住。
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他?!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为了一个男人,连你亲生母亲的性命都不顾了么?”这个认知,让孟缚光身上的戾气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想要毁灭一切。
“真的是你!孟缚光,救救我的母亲,求求你!”
孟缚光看着一脸急切的苏明夏,怔愣半晌,忽然,一丝残忍的笑意爬上嘴角,又慢慢扩大。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到底是谁?”
“是你!”
孟缚光再没忍住,一把将苏明夏扣在窗边,让她又背对着他。
“苏明夏,既然你如此顽固,那便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