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优选】专题入选文章
文 / 猫小巫Erin
01
王雷发现了我对他偷偷的爱慕，当着大家的面嘲笑我是个不要脸的丑花痴。
我闷闷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觉得很丢脸。
脑海里回荡者那些男生的讥笑，一浪高过一浪，让我内心的羞耻感清晰可鉴。
也就在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很孤独。
低着头走着，很不耐烦地踢了一脚眼前的石子，它们倒是“欢快地”向前蹦了两下，跳到了前面那个人的鞋面上。
一个善意的声音让我疑惑地抬起了头：“姑娘，你是培文中学的学生吗？”
面前站着一个高个子男生，穿着我喜欢的格子衬衫。
粗心的他，扣错了扣子，衣服的下摆上下不齐，可他却全然不知。
他那傻憨憨的样子和我班那些讨厌的男生完全不同，唤起了我埋藏于心底的温柔。
脸上晕着笑回应了他：“是呀，怎么了？”
“哦，明天我就要来这上学了，所以今天想先试着认识几个人，毕竟插班生不好混呀，你是哪个班的？”
男孩子笑眯眯地问我，那对原本就不大的小眼睛眯成了好笑的月牙状。
“一年五班，你呢？”他那么友好，我的心里渗入了点点阳光。
心想，他可千万不要和我一个班，我可不想他以后和其他人一起嘲笑我。
他听了我的回答轻轻地泄了一口气，有点失望。
“啊……？我将会去一年十一班，隔好远的样子，要是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和我一个班就好了。”
太好了，不在一个班，嘿嘿，我倒是松了口气。
听说自己被称作可爱的女孩子，我更是不免开心得羞红了脸。
“我叫任乔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梁雨橙。”
有一类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有着一种说不清的亲切感。
自然而然地，任乔森便走在我的身侧。
一路上我跟他说了我眼中的十一班；说了班主任的小怪癖；说了我觉得有些变态的校规；还说了……我暗恋未遂的事情。
我的一字一句他都听得饶有兴趣，并且对每件事都一一做出了我期待的回应。
“不要听他们的，你在我眼里很可爱呀。”任乔森认真地对我说。
不知不觉地，我们俩就聊着天走到了我家楼下。
我很难为情地说：“不好意思啊，竟然让你送我回了家。你家离这不远吧？”
“不远，不远，和你聊天很开心。”
看着任乔森温暖的笑容，竟让我萌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做漂亮女生的优越感。
与乔森分别的时候，我非常不舍。
第一次觉得竟然学校离家这么近。
美滋滋地上楼，希望我妈还没回家，让我在这个美妙的心情里多呆一会儿。
虽然我已经尽量做到事事听话，但我妈总会从我的行为里挑出这样那样的不对，并加以最不留情面的责骂。
所以，我很不喜欢回家。
回家了也不想看到我妈妈。
何况我刚才还是和男孩子一起回来的，更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顺着打开的门缝看见随意地摆放在门口的鞋子，我心里不自觉地下沉了一点。
“你今天回来得还挺早的，咱们去吃快餐吧，今天太累了，我不想做饭。”
听见我妈平静的声音，我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没发现什么异常。
还好，她没有发现任乔森。
但一想到要去吃快餐，我的心情阴沉了些。
但也不得不去，我确实饿了。
我们家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开火了。
02
十一班在走廊右侧的尽头。
他们班同学排队进教室的时候，我期待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并没看见乔森，我失望地转过头。
昨天的偶遇使得我心情大好，以前觉得很伤脑筋的知识今天看起来竟是那么简单易懂。
就连上历史课的时候我都没有打瞌睡，还正确地回答了老师提问的拿破仑自行加冕为皇帝的年份。
历史老师调侃说：“真是稀奇，我都教了你们快一个半学期了，第一次见梁雨橙在历史课上举手发言，哈哈。”
周围的男生发出了低低的唏嘘声，神奇的是听上去并没有以前那么令人厌烦。
下午，窗外的瓢泼大雨毁了我一整天的好心情。
放学后，大门口被密密麻麻的家长堵了个水泄不通。好多同学要费劲地从堵在门口的家长群中辨认自己的父母。
一旦发现了，便突然眼前一亮，笑嘻嘻地走了过去。
但也有人，一看就是小考没考好，垂头丧气地靠近自己的妈妈。但阿姨并没有太多嗔怪，而是撑起伞紧紧地将儿子护在身边，走进了雨帘。
而我呢，从来不必为寻找我妈而费心，即使下刀子她也不会来接我的。
我借着瘦小的身体挤出人群，准备从书包里掏出雨伞。
欸？天呐，竟然没带？我不愿相信这个悲惨的事实，反复翻找的手也变得越来越不耐烦。
我们班那几个讨人厌的男生经过：“梁雨橙没带雨伞吗？哈哈，大花痴梁雨橙没带雨伞！哦哦，没事，人家有伞，你有大头，哈哈哈哈。”
我都不屑看他们那些奚落的嘴脸。
仰头看看天上的雨，认命地迈出了第一步。
“没带伞啊，快过来，湿了头会感冒的，咱俩一起走吧。”我的胳膊被碰了一下，稍一抬头，便看到了乔森温暖的笑容。
真好。
他也没带伞，将外衣撑在头顶。
也许是因为又遇到了我，乔森才会那么开心。我忍不住想入非非。
任乔森是这世上第一个遇见我笑得如此温暖的男孩。
我向他靠靠，他一只胳膊绕过我的肩膀，将衣服撑在我俩的头顶。
“那么大的雨竟然没人来接你呀？”
靠乔森那么近，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衣粉？真好闻。
“我妈很忙。”我简短地回答。
“你爸呢？”
“我没有爸爸。”
我的话一出口，旁边大男孩的呼吸出现了短促的停滞。
“对不起。”他迅速地回了一句。
“我今天第一天来这，早晨看到一个人站在大门口，我还以为是家长呢，就没在意。没想到他是主任，说我没问好，必须罚站，害得我都没能和同学们一起排队进教室。哎，一个新来的插班生第一天上学就迟到，真的是太尴尬了。”
乔森试图转移话题，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
“怪不得早上没看到你。”
我们俩一起小跑着穿过马路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很幸福。
这是我第一次靠异性这么近。
近到……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
回家的路上，一个陌生的小姐姐看到我们，高举手中的伞，关切地问：“小妹妹，用不用借你一把伞，避避雨再走？”
“不用不用。”我笑着答，下意识向乔森靠了靠。
虽然乔森的衣服对挡雨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但即使是和他一起淋雨也是幸福的。
奇怪的是，为什么我觉得小姐姐的眼里并没觉得我旁边有人？
回到家，我妈已经回来了。
她见了我，噌的一下火气就上来了：“你看你，都说了会下雨，伞就在门口也不知道拿。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还好都湿透了，我低声附和：“啊，我忘带了。”
不然，乔森的事就暴露了。
进了自己的房间，看着镜中全身都在滴水的我，第一次没有为自己狼狈的样子感到丝毫难过。
03
期中考试结束，我的成绩惨不忍睹。
家长会过后，我妈大发雷霆。
一回家，就怒气冲冲地闯进了我的房间，把我桌上的书本全部掀到了地上。
当我最喜欢的水晶球在地上炸开的一霎那，我的悲伤也跟着炸开了。
又开始了。
不知道这次我妈又会骂我什么难听的。
“你整天都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又看上谁了？是不是还是那个王雷？人家不喜欢你，你死心吧！你怎么那么不要脸？你才多大？怎么就不知道学习？”
她出手狠狠向我脑门上一推，我一个趔趄摔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
感觉有细小的玻璃碎片扎进了我的手掌，若隐若现的疼痛，直达我的内心。
几天前同学们对我的讥笑所带来的难过变本加厉地卷土重来。
那些侮辱人的话从我妈嘴里说出来所造成的伤害要比那些无聊的男生沉重的多。
幸亏我妈不知道任乔森的存在。
这件事之后，我和任乔森的友谊迅速升温。
和乔森在一起才没有辱骂与嘲讽，只有快乐与温馨。
有一次，他说想看看我家什么样。
我很犹豫，要是被我妈知道任乔森就惨了，不知道我会被骂成什么样。
可能从此以后我所有无心犯下的过错都会归咎于任乔森。
但我又真切地希望乔森能跟我一起玩电脑，一起下盘棋，或者听我弹弹新学的曲子。
终于，我决定铤而走险，带乔森回家。
我们俩鬼鬼祟祟地上楼了。
有乔森在身边，就连回家这件对我来说很艰难的事都变得有趣起来。
我喜气洋洋地跟二楼刚出门的刘奶奶打了个招呼。
“奶奶好。”
“雨橙回来啦，今天看起来好开心呀。”
转而又害怕她向我妈打小报告，说我带男生回家。
但刘奶奶的脸上并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也没特别留意乔森。
钥匙一拧，打开了门，我赶忙向门口的地垫上瞅了一眼，我妈不在家！
我太开心了，向乔森抛去了一个喜出望外的笑容。
“你搞得我都好紧张，哈哈。”乔森笑着说。
“别说那么多，快进来。”我拽着他的衣袖将他拉了进来。
见他要脱鞋，我赶忙出手制止了他。
“穿着鞋吧，不然待会我妈回家看到你的鞋我就完了。穿着鞋，待会我打掩护，你偷偷溜出去就行了。”
我联想到了许多电视剧中才有的场景，竟然真的将要在我身上发生了，好刺激，哈哈。
我们俩听着迪士尼乐园的主题曲。
乔森神采奕奕地向我透露哪里的迪士尼乐园最好玩，那可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我刚想遗憾地说自己哪个也没去过，房间门被推开了。
吓得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跳都漏了两拍，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我妈，脑袋里飞速地想着我该如何回答乔森的来意。
“别光顾着听音乐，赶紧学习。”扔下这句话，我妈就关上门出去了。
太奇怪了，她没看见乔森么？
我惊异地看着乔森，他也诧异地回看着我。
随后，他轻轻地把我的小手放进了他的手心。
暖暖的，好安心。
04
有天，我和乔森在放学的路上为了一道趣味题的答案争执不休，他非要坚持漫画上那个对孩子温柔和蔼的才是亲生母亲。
“明明是那个骂得最凶的才是亲生的！”我顿时想到了我妈妈。
情绪上来时眼泪都要委屈地流出来了。
“净胡说，妈妈应该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存在，我妈对我可好了，从来都是循循善诱，没跟我红过一次脸。”乔森辩解。
就在我们俩争吵得最激烈的时候，有几个走在前面的同学诧异地不断回头看我。
转过头和旁边人窃窃私语，发出了几声不友好的讪笑。
可能是我俩争吵的声音太大了。
都怪乔森。
第二天，我被叫到了老师办公室。
在去办公室的路上我还在想：完了，肯定有人打小报告，老师要教育我不该和男生走得那么近了，说不定还会通知家长。
我心中很苦闷。
结果却完全超乎了我的意料。
老师用一种对待神经病一样的眼光看着我：“梁雨橙啊，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有同学说看到你在操场上歇斯底里地自言自语。”
“啊？没有啊？我昨天是和一个男生聊天呀。”我瞪大了眼睛，是谁，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他用意何在？
“你和谁聊天呀？”老师仍然不温不火，耐着性子问我。
“额，就是十一班的任乔森。”我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想被当成神经病呀。
有一瞬间我在想，老师是不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套我话。
“十一班没有叫任乔森的男孩，我教他们班英语，还能不知道么？”老师的笑容很牵强。
“不可能，他是这学期的上半学期刚转来的插班生。”我试着据理力争，但大脑已经隐约陷入对现实的怀疑中。
“梁雨橙啊，这学期也快结束了，你让妈妈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老师仍然持着唯恐刺激我的语气。
我一想到又要给妈妈添麻烦了，惶恐地摇着头后退，声音颤抖着：“没，没有，没有，乔森是真的，他可能是别的班的，我没有心理疾病！”
我头也没回地跑回了教室。
刚一落座，便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谁也不想见。
我想马上去十一班问个究竟，但我又不敢。
周围偶尔传来零碎的嘲笑与不解。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冷漠？
那天放学，乔森若无其事地站在老地方等我。
“你到底是哪个班的？”一见面，我就不客气地问他。
“十一班的呀，嘿嘿，我告诉过你。”乔森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散去。
“少骗人了，老师说了，十一班根本没有叫任乔森的人！”我忍不住又提高了嗓音。
乔森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傻笑。
“大花痴又在自言自语喽！”几个男生讥笑着路过。
我看看乔森，又看看那几个讨厌的男生，完全懵了……
拼了命一样往家跑，把乔森甩得远远的。
第二天，我鼓足了勇气，向走廊尽头的十一班走去。
调整了呼吸，抓住一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同学问：“你们班有叫任乔森的么？”
那女生茫然地摇摇头说：“我们班没有叫任乔森的。”
我倒吸了一口气，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仍然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随后，我又问了其它班同学同样的问题作为最后的挣扎。
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难道，在我的生活里真的不曾有过一个叫任乔森的阳光大男孩？
05
我对面坐着笑吟吟的心理医生，她脸上绽放着足以穿透灵魂的笑容。
“小妹妹，你有几个好朋友？”医生姐姐温柔地问。
“我……一个，一两个吧。”我迟疑地回答。
“你们经常聊天么？”她问。
“我们上了不同初中以后就没怎么说话了。”
医生姐姐听了我的回答之后，露出了一个不出所料的微笑，点了点头。
后来医生姐姐又跟我聊了很多，我都一一如实回答了。我俩聊得很开心，很久没人这样善解人意，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了。
当然，她还是远远比不上乔森。
乔森说过他愿意用自己火热的心来温暖我冰冷的灵魂，他说过他会永远站在我这边。
末了，我问了一句：“姐姐，心理治疗之后，我还会看到乔森么？“
“如果疗效好的话，幻觉是可以完全清除的。”姐姐笑得很柔和。
“我不想清除，我不想回到最初的孤独。”我赶忙说。
“乔森没了之后你才能遇到真实喜欢你的男孩呀。乔森只是你大脑里的幻象。他是不是从没让你失望过？”
姐姐的笑容仍然没有变，却多了一丝残忍。
“乔森是真实的。他在妈妈该是什么样子的问题上跟我发生过分歧。” 我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那只是你希望的妈妈的样子。”姐姐笑得很慈爱。
晚上，我缩在被窝里想：就算，我是说就算任乔森是我幻想出来的，我也不想让他消失。
这样想着，两注眼泪从眼角流进了头发里。
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放学，乔森还是那么真实地站在老地方等我。
我很安心。
既然别人都看不到他，我便大胆地牵起了乔森的手。
他刚开始还有些诧异，随后心领神会地露出了一个暖暖的笑容。
周围那么多人，我也不敢出声，只能凝视着他，在心里深情地说：
“我喜欢你，不想你离开我，你听见了吗？”
乔森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以后再也没人看到我自言自语，乔森也没有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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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优选】为林柳青儿创办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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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创办：林柳青儿
专题主编：七公子小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