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终于把手机背景上的介绍语给改了。是深蓝色的一句话“冬天快来吧……”
然后我就想起了一年半前在加拿大的生活。
深蓝色不是冬天的颜色,但加拿大的冬天却是深蓝色的。
加拿大的天空是深蓝色的。加拿大商场是深蓝色的。加拿大的房子是深蓝色的。加拿大的人们是深蓝色的。
走在加拿大的街上,头顶上是深蓝色的天空。呼吸的是深蓝色的清凉凛冽的空气。街道两旁的小房子颜色很鲜艳,红顶,白墙,却被天空衬得蓝蓝的。路肩上的积雪也是深蓝的。
古堡暗无天日,光线深蓝,女仆系着深蓝色的围裙,管家打着深蓝色的领结。在深蓝色的屋子里毕恭毕敬。
大湖是深蓝的,即使岸旁白雪皑皑。水汽很大,深蓝色的水汽。
走进人声鼎沸的商场,虽然嘈杂,但还是深蓝的。地板是深蓝的。房顶是深蓝的。买完东西给的包装袋,多半也是蓝的。人们穿的衣服很多是深蓝的,小孩子坐的手推车也是深蓝的。
学校里面的走廊墙壁是深蓝的。储物柜是深蓝的。教室里的椅子是深蓝的。电脑也是深蓝的。学生们的校服是深蓝色的。他们穿着深蓝的外套,打着深蓝的领带,穿着深蓝的长裤或短裙,把学校里里外外弄成了一片深蓝色。
哪怕是生活,都是一股深蓝色的味道。
我们住在好客的Mindorff家。他们家有深蓝色的后院。女主人会煮很香的面条,男主人有很多藏书。漂漂亮亮的Alex总是带着晚饭到图书馆里做功课。调皮的Omar会谈一手好钢琴。
还记得第一次住进他们家的时候。我扎着深蓝色的围脖,和另外两个女孩子费力地下了出租车,看着那栋棕红色的大房子,心里暖和和的:总算到家了!
女主人很nice。告诉我们东西放在一楼就可以,一会她儿子会帮我们提到三楼去的。然后就看见假装文静的Omar从后面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他们家会做很好吃的米饭和汤。有一次,外面冰天雪地的,我们却坐在火炉旁吃冰淇淋。Omar用一只很大的勺子从那个同样很大的冰淇淋桶里费力的挖冰淇淋。掉下来一块,他就趁他妈妈不注意偷偷塞进嘴里吃掉。餐桌上,他总是不停的说话不停的说话,他爸爸就对我说,“Roll,你帮我个忙好吗?”我说“当然”,他说“你对他(指着Omar)说SHUT UP YOUR MOUTH!”
一天,我们请Alex带我们去买衣服,因为我们要去大湖边上滑雪。Alex先带我们去了图书馆,说她有个朋友在那要打声招呼。然后我们就看见两个模样清秀的男孩子走过来跟她说话。走之前,有一个男孩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他家的大窗台上有一副国际象棋。我曾经犹豫了很久很久要不要找个人下一盘。但是我还是畏惧了。于是我把我引以为傲的九连环拿出来,不停摆弄,颇为得意。最后出于友好,我把它留给了一直惦记着它的Omar。
我住的小屋子特别的温馨,我总能一觉睡到大天亮。窗户两旁有蕾丝边的小窗帘,窗棂上挂着一个十字架。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早晨和煦的阳光和其他小房子里飘出的炊烟。天永远是蓝的,简直美不胜收。
天黑之后是另一番景象,却依旧那么蓝。街上是没什么人的。街灯也不很亮。偶尔能听到街头少年消遣的口哨。白天视而不见的墙壁上的涂鸦,晚上却全跑了出来。黑乎乎的夜空泛着深蓝。空气凛冽的要命。我们从商场里面出来,躲进公交车站里等车,可是那车左等右等就是不来。我们三个都冻透了。凉气从脚底往上钻,直到我的两条腿都冻僵。我问Alex现在能有多少度,她回答说得零下十几度罢……
就像当初我们刚刚到达多伦多机场的时候,机场里面异常温暖,我们却得知现在外面的多伦多是零下十二度,正下着大雪。当机场大厅门打开的时候,一股撼人的冷气扑面而来,我不禁感叹,这真的就是加拿大的空气啊。我呼吸到的第一口加拿大空气。
Alex用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挂掉后跟我们说,“如果过十五分钟车还不来,爸爸就开车来接我们。”然而那车很识趣的马上就来了。到家之后,我们从后面的小院子进到屋里去,把鞋子都规规矩矩的摆在地下室楼梯口,才发现他家里的人都是把鞋很规整的放在那里的,而我们却每次回家都把鞋横七杂八的堆在门厅里。顿时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进了餐厅,男主人Mark看见我一直搓着双脚,就跟女主人低声说了几句,不一会,那女主人就拿过来一个热热的小袋子。Mark说那里面装的是一种特殊的玉米,放到微波炉里面加热一下就可以保持温暖很久。加拿大的人们都用这个取暖。于是我就把它踩在脚底下,踩了一整晚,一直到一点温度都没有了,才还给了Mark。
Omar经常在夜里练钢琴,睡到一半听到琴声,经常会以为是唱片机里面放的,异常好听。
一直到现在依然记得他们家里甜甜的味道,香喷喷的加拿大饭。走的那天,Omar和他爸爸帮我们把厚重的行李搬到一楼,上课已经晚了,他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说“Goodbye,Roll”,然后又匆匆忙忙地跑去上学了。
Alex,我们没有见到。
然后我们就永远离开了。
加拿大,在我的记忆里,是一种凛冽清澈的深蓝色。那是我头一次感受到如此深蓝的冬天,如此深蓝的国家。原来看到加拿大的国旗,还以为那里应该是很火红的地方,没想到,是这么沁人心脾的蓝,深入骨髓的蓝。
回来的飞机上,加航的广播里一直在播新近打榜的美国流行歌曲。一首后街原成员Brian的新歌Wish播了四遍。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就把这首歌和刚刚离开的加拿大混在了一起。每次听到这首歌,我总会想到那深蓝色的加拿大,那里清冷的空气和Mindorff一家。
回味无限。
深蓝色的加拿大,深蓝色的记忆。
2008年于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