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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吕思勉《秦汉史》至79%。
相国、丞相,皆秦官。掌丞天子,助理万机。秦有左右。高帝即位,置一丞相。十一年,更名相国。孝惠、高后置左右丞相。文帝二年,复置一丞相。哀帝元寿二年,更名大司徒。武帝元狩五年,初置司直,掌佐丞相举不法。大尉,秦官。武帝建元二年省。《史记·绛侯世家》:孝惠帝六年,置大尉官,以勃为大尉。《集解》引徐广曰:“《功臣表》及《将相表》,皆高后四年始置。”《汉书·文帝纪》:三年十二月,大尉灌婴为丞相,罢大尉官属丞相。《景帝纪》:七年二月,罢大尉官。元狩四年,初置大司马,以冠将军之号。宣帝地节三年,置大司马,不冠将军,亦无官属。成帝绥和元年,置官属,禄比丞相,去将军。哀帝建平二年,复去官属,冠将军如故。元寿二年,复置官属,去将军,位在司徒上。御史大夫,秦官。位上卿。掌副丞相。成帝绥和元年,更名大司空。禄比丞相。哀帝建平二年,复为御史大夫。元寿二年,复为大司空。王莽时,定三公之号,曰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世祖即位因之。
秦、汉选举之法,亦承古代而渐变。古者平民登庸,仅止于士,大夫以上,即不在选举,已见《先秦史》第十四章第三节。至秦而父兄有天下,子弟为匹夫;及汉,更开布衣卿相之局;实为旷古一大变,亦已见本篇第三章第四节。然其制仍有相因者。古者地治之责,实在于士,秦、汉之三老、啬夫其选。其仕于郡县者,盖犹古者之仕于诸侯、大夫。因计吏而进于朝,及以口率察举秀、孝,则诸侯之贡士于天子也。天子屡诏公卿、郡国,使举贤才;又或遣使咨访;或下诏征召;则古者聘名士、礼贤者之制也。士上书自衒鬻,则古之游说也。给事于官者古之宦。任子则古世禄之家,以父兄余荫进者也。事虽相承,然一统之世,规模远较列国为大,其利弊,遂亦难以一言尽矣。
汉世郎选,所系最重。杨恽迁中郎将,荐举其高第有行能者,至郡守九卿。馆陶公主光武女。为子求郎,明帝不许。谓群臣曰:“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苟非其人,则民受其殃。”见《明帝纪》末。案章帝建初元年,初举孝廉、郎中宽博有谋,任典城者以补长、相。和帝永元元年,初令郎官诏除者,得占丞、尉,以比秩为真。七年,诏有司详选郎官宽博有谋,才任典城者三十人。既而悉以所选出补长、相。元兴元年,引三署郎召见禁中,选除七十五人补谒者、长、相。安帝元初六年,诏三府选掾属高第,能惠利牧养者各五人,先禄勋与中郎将选孝廉郎宽博有谋,清白行高者五十人,出补令、长、丞、尉。皆郎官出任宰牧之事。故史公以入财者得补郎,而叹息于郎选之衰也。
汉世选举,其权本在三府,东京以后,乃渐移于尚书。顺帝阳嘉元年诏言:“今刺史二千石之选,归任三司。”二年,郎觊以公车征,诣阙拜章,亦言“今选举牧守,委任三府”。而灵帝时吕强上疏,言“旧典选举,委任三府。三府有选,参议掾属。咨其行状,度其器能,受试任用,责以成功。若无可察,然后付之尚书。尚书举劾,请下廷尉,覆案虚实,行其诛罚。今但任尚书,或复敕用”云云。似尚书之权,至末叶乃大张者。然《朱浮传》言:“旧制州牧奏二千石长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三公遣掾史案验,然后黜退,帝光武。时用明察,不复委任三府,而权归刺举之吏,”则三司之丧权,由来旧矣。此亦有所不得已。杨兴訾史高所举,不过私门宾客,乳母子弟。见《汉书·匡衡传》。杨震为大尉。耿宝荐中常侍李闰兄于震,震不从。阎显荐所亲厚于震,震又不从。司空刘授闻之,即辟此二人,旬日中皆见拔擢。三公之徇私阿好如此。郎觊条便宜言:“今选举皆归三司。每有选用,辄参之掾属。公府门巷,宾客填集。送去迎来,财货无已。其当迁者,竞相荐谒。各遣子弟,充塞道路。开长奸门,兴致浮伪。非所谓率由旧章也。尚书职在机衡,宫禁严密,私曲之意,差不得通;偏党之恩,或无所用;选举之任,不如还在机密。”观此,可知其迁变之由矣。
秦、汉之世,为中国兵制之一大变。古代兵农合一之说虽诬,然至战国,业已成为举国皆兵之局,已见《先秦史》第十四章第五节。一统之后,疆理既恢,征戍之途弥远。夫地大人众,则不必举国皆兵,而后足以御侮;征戍远则民劳,不得不加以体恤;于是罪人、奴隶与异族之降者杂用。盖自秦已启其端,至汉武之世而大盛。更经新室之乱,光武崛起,急欲与民休息,而民兵之制遂废。国之强弱,诚不尽系乎兵;兵之强弱,亦不尽系乎制度;然使民兵之制犹存,终必略加以训练,不致盗贼攻之而不能御,戎狄略之而不能抗矣。然则典午以降,异族之凭陵,武夫之跋扈,其原虽不一端,要不得谓与民兵之废无关系也。
民兵之制既废,募兵之法旋起。《汉书·昭帝纪》:始元元年,益州二十四邑反,遣吕破胡募吏民及发犍为、蜀郡奔命击之。应劭曰:“旧时郡国皆有材官、骑士,以赴急难。今夷反,常兵不足以讨之,故权选取精勇。闻命奔走,故谓之奔命。”李斐曰:“平居发者二十以上至五十为甲卒,今者五十以上六十以下为奔命。奔命,言急也。”师古曰:“应说是也。”案《后汉书·任光传》:光武欲入城头子路、力子都兵,光劝云“可募发奔命,出攻旁县,若不降者,恣听略之,人贪财物,则兵可招而致”,此明是临时选取。光武自信都而北,所过发奔命兵;《本纪》。武陵蛮围刘尚,诏宋均发江夏奔命三千人救之,《均传》。盖亦此类。窃疑奔命本指发及羸老,后乃变为选取精勇也。《汉书·王莽传》:莽发郡国勇士、武库精兵,各有所屯守。议满三十万众,十道并出,穷追匈奴,内之丁令。勇士,盖即李陵所将勇敢五千人之类,此亦当出召募。《淮南衡山王列传》,言时有欲从军辄诣京师;而卫青、霍去病之出塞,私负从马至十四万匹,则其时之人颇乐从军。(49)此召募之所以易集。马援击五溪蛮夷,以十二郡募士,则募兵之用渐广矣。丧乱之世,民无所归,或自托于营伍,故欲募兵更易。魏武帝建安十五年十二月己亥令言欲合兵能多得。《本纪注》引《魏武故事》。详见第十二章第一节。孙策入曲阿,令告诸县:刘繇、笮融等故乡部曲“来降首者,一无所问。乐从军者,一身行,复除门户。不乐者勿强也”。旬日之间,四面云集。得见兵二万余人,马千余匹。《三国志》本传《注》引《江表传》。吕又迁巴西大守。诸葛亮连年出军,调发诸郡,多不相救。又募取兵五千人诣亮。慰喻检制,无逃窜者。皆募兵易得之证。然《魏志·杜畿传》言:卫固欲大发兵,畿说其徐以赀募,遂延至数十日乃定,则调发之成规尚存。田况之守翼平也,发民年十八以上四万余人,授以库兵,赤眉闻之,不敢入界。《汉书·王莽传》。羊续之守廉江也,发县中男子二十以上,皆持兵勒陈。其小弱者,使负水灌火。会集数万人,并势力战,大破黄巾。则未经训练之众,苟临时有以部勒之,亦未尝遂不可用。孙策绝袁术书,论当时山东义兵曰:“以中土希战之兵,当边地劲悍之虏。”然又曰:“今四方之人,皆玩敌而便战斗矣。”本传《注》引《吴录》。可见风气转变非难。韩信之背水为陈,自言驱市人而用之。戾大子之叛,驱四市人以为用,见《汉书·刘屈氂传》。此信言之明验。故先汉之七科谪,贾人居其四焉。此承战国之余俗,人人习兵使然。然先主之起,实赖中山大商张世平、苏双等多与之财;而孙坚从朱俊讨黄巾,亦募诸商旅以为用;可见右武之遗风,东京末犹未尽泯。苟能善用之,固未始不可以戡乱御侮也。然是时之取兵,则有如袁谭,名为召募,实则放兵捕索者。又有如孙休,使勅交阯大守锁送其民,发以为兵者。吕兴之乱,由此激成,见《魏志·陈留王纪》咸熙元年诏。案吴发调之弊亦极甚。陆逊陈便宜极言之,见《孙权传》黄武五年。曷怪民之视充兵为畏途,而民兵之制,日益废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