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性凉薄,孤独成性---小七
01
冬日里的阳光消失的格外快,捉摸不定又无法纠缠,不像夏日里炙烤大地那般挥之不去;以至于在不经意间抬头看向窗外,却忽然发现漆黑一片,给了我一种末日前的无尽恐慌和颓然。
背起包离开,在没有阳光的时候走在黑色的路上,路过别人的人生,看见形形色色似曾相识的自己;
然后低头泯然一笑,再然后倔强的不回头的走下去,告诉自己一切都还好。
刘白捧着温热的牛奶窝在被子里,肚子上的暖水袋在安抚不定时抽疼的胃,眼里还是没有精亮的光,被黑夜掩盖的伤痕疼的无声无息,却像冬日里清晨的薄冰,脆弱却又凉之入骨。
刘白对暖水袋有一种莫名的执念,源于三年前的一个冬夜,一个并不美好的夜晚。
那个冬夜路面上没有下过雪的痕迹,空气里有的只是干燥的冷,被风一吹那是透到骨子里的感觉;本就行人稀少的冬天的街,在夜色的逼迫下空旷的吓人,隔得并不远的路灯,在风中站成了自己的标杆。
暖色的光照在手上是一种青灰色。
02
狭小的诊所的屋里,坐着,躺着不同的人,流动的,固定的挂钩莫名的增添了拥挤的感觉;斑驳的墙壁上挂着几页残破的宣传单页,掩盖着墙上最后的纯白色。
昏昏欲睡的医生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黑色签字笔,旁边孤零零躺着的是装着酒精和棉球的消毒铝盒,没有盖子就如此暴露在空气里。
刘白在想它们冷不冷?
输液的人大部分都闭着眼睛,想的是家里厨房里的妻,还是台灯下奋笔疾书的孩子,亦或是今天赚了多少又赔了多少,谁知道。
各怀心事的陌生人在病的召唤下聚拢在一起,彼此只剩漠不关心,走的也是毫不留情。
白色的药水沿着蜿蜒的塑料管一点一滴的流动,最后进入青色的血管里,银白色的针头在裂口处一动不动,刘白残余的37℃的体温给了它温暖的感觉。
正红的血一丝一丝的透过了青色的裂口,出现在了白色的药水里;上下浮动,摇摇摆摆,最后成功吞噬掉了白色,笑的无害而又毛骨悚然。
很不巧,刘白的挂钩是固定的,只留给了她有限的活动空间。
刘白看向医生,它在那里百无聊赖却又清晰的传递出一个信息:“不要轻易打扰我!”
收回目光,闭上眼睛,衣服口袋里的手指因为用力握紧而泛出了青白色;听着身边陌生人的鼾声和咳嗽声,全心全意的抵抗这种疼,就可以肆无忌惮。
血液流动变缓,药水走的磕磕绊绊,时间就这样被扯动拉长;给你一刀让你痛快,这是仁慈,一点一点的磨动钝过的刀,透过肌肤,深入肌肉,跨过白骨,这才是最恶毒的方法。
药水太凉,回血让输液变的更缓慢,徒添抽动的疼;孤身一人的刘白不知道,原来在冬天里药水没有温暖会变成拉扯的疼。
03
紧闭的暗黄色的木门被毫无征兆的推开,吱哑的声音让刘白很不舒服,她睁开眼睛慵懒的看向了门口。
在屋里人的抽气声中走进了一个男人,他一脸平静,却被他裸露在冷空气里的手臂所出卖了。
不规则的伤口有浅有深,从暗红的血迹旁边不断的涌出大把大把的正红色的血,像是廉价的颜料一般,涌出的毫不费力;
正红色的血,死神的上好胭脂。
沿着蜡黄色的手臂滴落到灰白色的地板上,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沉闷的冬日的屋里,格外清晰。
医生很有职业道德般的不问---这冬夜里莫名的刀伤,拿出铝盒里的酒精棉球开始消毒;没有麻药,没有咬布,随着黑色的棉线的抽动,他脸上的肌肉也在抽动,看出来,那个男人在全心全意的对抗这种疼。
刘白看着滴落的血,胃里开始翻滚。
男人转动眼神看向了刘白,从她脸上停留三秒钟后就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再然后就看向了窗外黑色的夜。
那种浓郁的化不开的黑。
刘白突然间就感觉没有那么疼了,因为她的血和地板上的相比似乎有些微不足道。
04
伤口缝合的很快,从开始到结束,男人的脸上一直都没有出现其他表情,仿佛这没什么大不了。
医生开始清理地板上的血迹,男人却没有立刻离开,他从药品架上拿下了一个红色的暖水袋,用他完好的那只手抓起了冒着白色蒸汽的水壶。
刘白看着他笨拙的倒着水,脸上隐忍着疼,在炉火的响声中,看着他走向了自己;刘白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空洞而又清晰,却在茫然间被手上的抽疼拉回现实。
不真实却又是现实。
男人还是面无表情,放下暖水袋就推开门离开,没有回头也没有只言片语,连说一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刘白。
暖水袋压住了白色塑料管,温暖开始蔓延,红色在一点一点的消失;药水有了暖意,血液流动加快,抽动的疼被一点一点的带走了。
莫名的夜色里,刘白学会了怎样在冬夜里温暖药水,教她的人却是匆匆过客,此生也许都没有机会再见;
没关系,他凉薄如她,都不会彼此牵扯;就像墙角相依为命的两只流浪狗,在黑夜里背对背拥抱给予彼此温暖,在白天背对背分道扬镳。
05
胃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回忆也不会被突兀的打断了,刘白放下杯子,抱住怀里红色的暖水袋,安稳睡去。
这个冬日里的习惯,注定要伴随她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