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初恋
妈妈走了有一些时日,一向大大咧咧的老爸变得了小气、敏感和多疑,试探老爸,给他请一个保姆如何,被他严厉拒绝,老小老小,人老了真的会像小孩子,一度让我脑壳痛。本来自己的性格也不好,脾气暴躁,父子关系一度也紧张起来,说父子是上辈子的仇人,对我和老爸来说,一点都不过分,甚至在妈妈去世设灵堂的那些日子,老爸不让我悲痛,不准我流泪,悲痛和哭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专利,我和姐姐只能在他打瞌睡或者不在灵堂的时候,才能流泪,他老人家的做法,让我极度的不满,难以释怀。这些日子,单位下了打疫苗的工作任务,老爸也曾去过打疫苗的地方,三番几次因与打疫苗的工作人员的观念不合,只好作罢。妈妈走了这些日子,说实话,我带着偏见,也没有好好的陪老爸他老人家,只是在他生病的时候,我像例行公事,对老爸的病对症处理而已。性格如此高敏的我,却很少顾及老爸的情绪和想法。几乎打疫苗清零的时候,下达任务,我也只能从老爸身上下手了,颇费周折,多方打听,多方准备,在一个夏日炎炎的下午,我小心翼翼地去陪年过七旬的老爸去打新冠疫苗。
看着老爸的背越来越驼,走一步都喘得厉害,上气不接下气,我在他身边的时间确实很少,真的是想给他找一个老伴,或许能陪他说说话,万一有一个三长两短,至少有一个给我们做子女报信的人吧,特别是今年,周边的老人邻居也有不少去马克思那里报到了,心理颇是酸处,为自己的不孝感到羞愧。
老爸说打完针不能洗澡,需拾掇拾掇才能去打疫苗,待他洗完澡,喘息平稳后,我把他扶上了我自己开的小车上,一声汽笛声,一阵阵滚滚的热浪,我们父子俩奔向了打疫苗的地方,怕他发脾气,我是见缝插针,特别不守规矩,特别不讲秩序,以最快的速度给老爸注射完了新冠疫苗的第一针,接下来就是留观了,稍有不慎,老爸会坐不住,他会执意要走,会让留观工作人员和自己都很尴尬的,自己老爸的性格自己还是很了解的。待老爸走到留观室,找到位置坐下后,我立马给他把水倒上递给他,问他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他对自己能这么快能打上疫苗接种,颇有些高兴和得意。
那就下点猛药吧,我是实在无法可施了。爸爸,你和代妈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一下触及到了爸爸敏感的神经,爸爸开心起来了,愿意和我聊了,我再次做了声明,只要代妈妈愿意,我会像对待自己的亲妈妈那样孝顺她老人家的。
让老爸没有后顾之忧了,老爸愿意开口和我聊了,打发留观这三十分钟有望了。
我问老爸,我都四十三岁了,怎么不知道代妈妈的事呢,爸爸彻底的打开了话匣子。
那是一九六五年,我生于一九七八年,莫说我,老爸那时也处于豆寇年华,青春萌动,我又怎能知道他那时的事呢?连去世的妈妈也一概不知,这时老爸的脸上洋溢出一丝伤感的微笑。
老爸是家中长子,九岁便跟着爷爷学木匠养家糊口了,也是劳累的一生,六五年的时候,爸爸已经在江湖上闯荡已有六七年了,对于各个乡镇,那是相当地熟悉了,代妈妈和她同岁,长爸爸两个月,那时候的代妈妈也只有十六七岁,当时的交通不便,赶稍微远点的场镇,晚上会走夜路,代妈妈还有她的闺蜜,便邀请老爸一同前往,帮着壮胆,也许是老爸本来也不安分,便跟着代妈妈做起生意来,买起草帽还是其他的,游走于县城的各个乡镇。
偷偷摸摸的一干,便有四个年头,老爸的做法,彻底的激怒了奶奶,老爸出去的时候多了,自然干家里活的时间就少了。
估计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青春叛逆期吧,终于有一天,老爸和代妈妈的事情被奶奶发现了,奶奶对爸爸是无计可施,便端着一个小板凳,去代妈妈院子的山坡上去骂代妈妈和她的家人,那时候的人是那么的传统,那么的封建,结果可想而知,代妈妈的爸妈还有她的哥哥,不分青红皂白,狠狠地揍代妈妈,目的只有一个,让代妈妈彻底断了和老爸的联系,老爸看着心爱女人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无可奈何,也为了救代妈妈的一命,便对代妈妈说,只要你能保命,我们还是分开吧。后来代妈妈便远嫁广东,老爸也不知道她过得幸福不幸福,他们各自组建了家庭,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老爸始终没有放下对代妈妈的牵挂,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老爸这么多年来,对九十二岁奶奶的怨恨和不满,以前我一直都没有搞明白过。
妈妈撒手人寰,爸爸甚是悲痛,只是在我们子女面前逞强好胜而已。当我们处理完妈妈的后事,回到我们现在城里的住处,爸爸哭得站都站不稳,一个七十二岁的老者,我也从未看到他如此悲痛过。代妈妈在遥远的广东,也不知道从那里得来的消息,我的妈妈也不在人世,不远千里,回来看望老爸,此时老爸才得知她老人家已经丧偶十余年,当初懵懵懂懂的少年现已两鬓如霜,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接下来便是他们商量安度晚年,共度余生一事,代妈妈邀请爸爸去广东生活,说是她那边还有生意,货物还没有处理完,叫爸爸不要为钱的事超心,毕竟爸爸这么多年因身体的原因,没有干活,靠领每一个月一千多的养老金。
代妈妈叫爸爸不要超心那边子女们的态度,谢谢您,我的勤劳善良的代妈妈。老爸说他要负责奶奶的生老死葬,代妈妈的气不打一处来,说是当初不是奶奶的横加干涉,她和爸爸也走到了一起,她也不会远嫁广东,背井离乡,颠簸流离,对家乡对家人包括对爸爸的思念只增不减。
当初的广东并不像今天,那只是边陲小镇而已,吃的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说到这里,老爸的眼泪是再次纵横交错,四十三岁的我已经完全能理解老爸的心情。鼓励爸爸,只要你愿意可以去找代妈妈,奶奶我会照顾好的。隔代亲嘛,要是没有我奶奶的横加干涉,就没有爸爸和妈妈的故事,哪来我呢?
不知不觉,留观的三十分钟时间已到,老爸好像还有千言万语要说,我告诉他老人家,叫他不要操心我,待全国疫情解除,我开车带他去找代妈妈,我会像孝顺自己的妈妈一样孝顺的她的,甚至付出的更多,因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怕代妈妈有其他的想法,让爸爸不要为钱操心,我会对他和代妈妈的安度晚年负责任的。
不知不觉,我已经把老爸送到了他老人家的住处,爸爸在妈妈走后,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我也很开心!我也真诚欢迎代妈妈回到家乡来养老,我是一个说到能做到的男人!这点像极了我的老爸。老爸为我们子女操劳了一辈子,是该我们付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