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貓

英子今年三十八岁,有一家自己的小店,开了八年,三十岁的时候辞了工作,借了点钱才有了这家店。卖咖啡,卖简餐,有的时候也卖自己的私人时间,当然这段时间里仅限聊天。

只要客人多点上一杯咖啡,英子就很愿意和他聊聊,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

上学的时候,英子不怎么喜欢别人叫她的名字,因为他们只叫她的全名。张扬英子,听起来像个日本人的名字,这样叫她的人,多半都是带着些玩笑的意味。

英子把这个责任归咎到她的父母处,我是他们的女儿还不够证明他们的爱情吗?为什么还要在我的名字上做文章?后来碰到了相似姓名的人,她才有一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来天底下这么无聊的父母不止一对。

但无论如何,英子都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的父母。

店里的员工都有些害怕她,恩,可能用敬畏会比较好。英子不常笑,对他们也是很严格的样子,各个方面。

然而店里的福利却很好,工资比同档次的店都要好一些,逢年过节都有奖金,生日的时候会收到英子精心准备的礼物。

大概是因为她平时不怎么花钱,最多就是给店里置办新的餐具或是厨房用品之类的,也从来不买名牌,花不了太多的钱。

总之还算是一个亲切的人。

对于没有什么才能的英子来说,天生味觉敏感是她颇为骄傲的本领,只要她觉得还不错的料理,在店里都能成为招牌,后来只有被英子称赞说好吃的才能售卖,所以口碑一直不错。

不少客人说,恩,好好吃,你家每一道菜都好好吃啊!

英子当然会乘此夸奖一下自家的厨师,但是要做到每一道都如此受欢迎,想必还是因为碰到了口味一致的人吧。

人和人的关系就是如此微妙。

英子总是这么想着。

店里的客人,每天固定时间来的有,一周来上两、三次的也有,和朋友聚会的有,独自一人来消磨时间的也有。

总之都是熟客,大部分都是中年人,或者再年长一些。

“年轻人不总是喜欢去新鲜的地方吗?”说话的人是一位退休的不动产公司职员,每天下午三点准时会到,点一杯咖啡和一份意面,这是他的标配。基本上呆上一下午,偶尔和英子聊天,大部分的时间用来看当天的报纸和最新的杂志。

“那您呢?”

“我会带着我的客户去各种适合他们的地方。”老人抿了一口咖啡,一脸严肃认真地表情。好表明他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出入各种各样的场所,并非个人兴趣。

英子笑笑不说话,把做好的咖啡端到他面前。

作为经营者的话,英子还是很喜欢这样的客人的,不挑剔,不麻烦,店里的客人似乎大多如此。

更多时候,和客人的关系,更像是老朋友。

英子的朋友并不多,交情好的只有一个,也是唯一个了解英子过去的人。

性格倒是和英子完全相反,活泼的多,每个周五都会来和英子吃顿饭,笑容有种包治百病的感觉。

“嘟嘟放暑假了,我们要去云南玩一个月。”

“去吧去吧,别和我打报告。”

“谁和你打报告啊,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我的意思是,你也给自己放个假?”

“那店里怎么办?喝西北风啊?”

“现在哪有西北风?交给全叔啊,你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是懒得走。”

“好吧,好吧,给我来杯果汁。”

“遵命大小姐!”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此破灭。

店里的员工并不太清楚,自家的老板娘如此貌美,为什么一直都是独身一人。十年前英子也是经历过一段婚姻的,一度还有了孩子。

结婚的第二年,英子三十岁,她的前夫说,碰到了一个命中注定的人,非要和她在一起不可,如果不能在一起,干脆死了算了。

英子只问他,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

对方如此坚定的眼神是英子从未见到过的。

最终还是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这个男人说过爱她,离不开她,但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男人离开之后,英子也去医院做了人流。医生说,她的体质不好,拿掉了就很难再怀上了,问她是不是一定要做手术。

英子没有犹豫。

然后才有这家店,好在本身就有些积蓄,第一年年末就开始盈利了,第三年还清了所有的借款。

也有人和她说再开一家吧,但是对英子来说,再重新开始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从来没想过要发大财,更何况,再开一家店,生意还会不会这样好,英子没有这个把握。

她向来觉得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才能。

在这家店迎来十周年的时候,英子也四十岁了。店里的人为她准备了生日蛋糕,问她生日愿望是什么。

她说,希望大家能一直在这里工作,请多多指教。

生日和店庆,刚好又在新年,省了不少买烟花的钱。满足于现状也并非是件坏事,毕竟每个人都自己的活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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