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妇女想念她远行丈夫的诗。戴震诗经辅注“卷耳,感念于君子行远之忧劳而作也。”诗中写她丈夫上山有马、有仆,饮酒用金罍(lei,上声)、兕觥,可见夫妇都是贵族。
刘熙载艺概云,“周南卷耳四章,只“嗟我怀人”一句是点名主意,余者无非做足此句。”这首诗虽旨在表达作者的思念之情,但始终着重表现的则是被思念对方的劳苦只状。正如明人杨慎升庵诗话评论的“盖身在闺门,而思在道途,若后世诗词所谓‘计程应说到梁州’、计程应说到常山之意耳。”刘勰文心雕龙谈想象,有“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之言,像卷耳,真可以说是“视通万物里”了。”想象不仅能摆脱时空的限制,还有寄托和激发情感的作用。卷耳诗人的感情,均通过想象曲传出。想象越丰富,感情越深切;想象对方越周至,感情越细腻;尽管想象中的景状均属虚构,但所表达的情感却是那么的真挚。诗中并没有直写思念之情,而思情反如桃花潭水,越见深长。这样的诗篇,婉转曲折,感人尤深,后世名篇如杜甫月夜、李白寄东鲁二稚子、柳永八声廿州、周邦彦风流子等,均脱胎于此。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采采,采了又采。卷耳,今名苍耳,一种草本植物。嫩苗可食,也可入药。
顷筐,浅筐,尤今之畚箕。诗人心事重重,思念远行的丈夫,虽然采了又采,却总是采不满一个浅筐。所以毛 传说这两句是“夏者之兴”,实质上是兼赋的兴。
嗟,语气助词,不是叹词。
寘,同置,放下。周行,大道。朱熹集传,“方采卷耳,未满顷筐,而心适念其君子,故不能复采,而置之大道之旁也。”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登。崔嵬,危石高低不平的土山。我,诗人想象中的丈夫自称。虺隤。腿软的病,假借字。尔雅“虺隤,病也。”
姑,姑且。金罍,青铜制的酒器,上刻有云雷花纹。金指的是青铜。孔颖达毛诗正义引诗“金罍,大夫器也。天子以玉,诸侯大夫皆以金,士以梓。”金罍和下章的兕觥都是借代修辞,以酒杯代酒。
维,发语词。永,长。说文,“永,水长也。”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引申之,凡长皆曰永。”怀,思念。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玄黄,马病毛色变黑黄。双声词。陈奂传疏,“黄本马之正色,黄而玄为马之病色。”
兕觥,犀牛角制成的大酒杯。一说兕觥刻木为之,形似兕角。伤,忧思。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砠,多土的石山。毛传,石山戴土为砠。
瘏,病。尔雅释诂,“痡、瘏、虺隤、玄黄,病也。”
仆,驾车者。小雅正月笺,“仆,将车者也。”痡,过度疲劳。
云,语气助词,无意。何,何等,多么。吁,忧愁。
诗经笔谈
简简单单的一实三虚,就概出了妇女对丈夫思无言的心境。可以想象,一个温婉如水的女子,采了半晌仍无果之后,将背筐放在路边,思念那远在天边的丈夫。丈夫真的归来了吗?应该是没有的。而妇女却想象着自己的丈夫,快马加鞭,路不倦怠的赶着与自己想见,甚至连马、仆人和自己都疲乏的不能再行走。这样的反面假想,反而让妇女的思念之情更加的深切,更加的真挚。
这时候我会在想,那远在天边的君子,也会和他的妻子一般这样思念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