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放虎归山西
写到第四章,耀哥就问我,到哪儿了?我说已到广场,快进人才市场了。过了一礼拜,又问我,进度如何?我说,第五章了,还没进去。耀哥说,你这是遇到红灯了吧?我说,不,比那严重,交通管制。我的意思是,我沉醉于华夏历史的温柔乡中,乐不思蜀了;或者说,我迷途其中,找不到出口了。
如果没有记错,我是从长沙广场地铁站施工现场的那个挖出竹简的井口进入的。那就迷途知返,还是从那里出来吧。
对于长沙广场,我已印象模糊。只记得四周高楼林立,店铺扎堆,商业狐臭味浓重。唯一清晰如昨的,还数金满地地下商城那秀色可餐波光粼粼的鸿门肉宴。每念及此,我的口水总是不争气地流淌下来,将衣襟打湿。
好吧,就在这里搁停搁停,说说金满地吧。而要说金满地,就得先说花花和俊儿。
花花和俊儿都是我的同窗好友兼兄弟,一个来自湖南永州东安县,一个来自湖南常德津市市。
东安颇负盛名的特产,当推东安鸡。据说位列八大湘菜之首,国宴菜肴里都不可或缺,有点儿没它这颗蛋,就打不了卤,缺了它这颗球,地球就只剩下地的意思。我不知道钓鱼台国宾馆菜单是否确有这道菜,我又没当过来宾。我也不知道他们就餐时是否会一边热情地给来宾夹菜,一边说“来,吃个鸡吧”,我也没当过领导人。我只知道此菜的确风味独特,醋的酸,姜的麻,椒的辣,酒的香,糖的甜,各种味道如同二战时期德国袭击盟军商船的狼群炸弹,在舌头周围甚至整个食道竞相爆炸,炸得人爽到飞起。
津市的头牌名吃则要数牛肉粉。其米粉跟一般的汤粉、卤粉无异,主要是佐料和油码独具匠心,非亲品不足以体其味。与云南过桥米线、桂林米粉齐名,但知名度不及后两者,尤其不及云南过桥米线。
俊儿,看到你的努力方向了没?
由于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六月二号是离校的最后期限。当初学校甜言蜜语生拉硬扯将我们揽入怀中,热情接纳。没想到,完事儿后,却装出一副啥都没有发生过的面孔,迫不及待将我们驱赶。
看着同学们手提行囊,接二连三离开学校,从此各奔东西,散落天涯,心底不禁浮起Beyond经典名曲《大地》:回头有一群朴素的少年,轻轻轻松地走远,不知道哪一天再相见。
我当时跟其他几个校友正在永州电视台被试用,所以离愁来得比大部分同学晚了一些。时间到了七月几号,参加世界杯的球员们不管射没射过,都要离开南非了;参加试用记者成果考核的小米,不管通没通过,都要离开永州了。只有锤子仍如忠实的秋田犬般盘踞在学校附近,不肯离去。还有几个同学在冷水滩这边,分别谋了份差事,上着实习班,暂时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本想一个人悄思瞒哄地走掉,走得了无牵挂。邵阳王却说,“米汤,啥时候走提前说一声,我们送送你。”于是,大家在小赖斯夫妇的主厨下设宴小聚,为我饯行。饭毕,天已擦黑,他们还执意送我到火车站。
邵阳王帮我去拿行李,并将一大袋吃喝塞进我书包里。小洋人夫妇破费买了把折叠凳子给我。还有一人,记不清了。
K1628。长沙的列车……
到了长沙是半夜十二点多。转车买票,却被告知四点多的K238早已售罄,最早也得第二天才有。我略一沉吟,买了翌日那趟。然后,拨通了俊儿or花花的电话。
之所以用or,是因为实在想不起当时到底是打给谁的。为严谨计,我向他俩求证此事。花花的答复是:那时候还没有俊儿呢。俊儿则开启了默不作声模式。我知道他是新近找了个工作的缘故,初去乍到,忙得抽不出身子来;或者是想给上司留个好印象,不敢时时分分掏出手机耍。
不过,听说我要回忆滞留长沙一事,他千叮咛万嘱咐,“光妖魔化还不行,还得色情化。”我说:“你不是正经人麽?”但这只是前半句,后半句是,“遥想当年,众兄弟围在电脑前聚精会神,渴望邀你坐下来一齐观摩American大片(简称A片)时,你却踱进来鄙视地唾骂我们一句,然后转身而去,连个肝胆相照的机会都不给。”但我没说,而是说,“我困了,睡觉先。”
花花的要求则是希望在他身上展现暴力、血腥、牛叉、霸气这几个关键词,赛如吴宇森镜头下的周润发,刘伟强镜头下的张耀扬,史泰龙镜头下的敢死队。
好吧,我会给他射不完的子弹、阅不尽的春色,让他英雄本色、霸王枪客的形象跃然纸上,一直在那里射啊射……
坐下小等片刻,忽然听到熟悉的叫声,“米汤~米汤……”我循声望去,啊,是花花和俊儿。禁不住鼻头一酸眼睛一热,就要扑到他们怀里——在这异域他乡六亲不认的地方,可算遇着亲人了呀。
俊儿上穿豹点短袖,下着碎花短裤,脚踩趿拉板儿,如同刚遛完鸟的公子哥。花花则穿着白衬衫,淡蓝牛仔裤,运动网鞋,像是刚面完试的学生弟。
如果用影视手法表现,见面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先用短焦镜头来个大特写,一会儿给花花,一会儿给俊儿,一会儿给米汤。然后改成中长焦,俊儿和花花把人群拨开,我把行李扔掉,双方同时加速度相向奔跑起来。接着镜头逐渐拉长。最后,三人执手相看,在车站上方“长沙”二字的灯光下紧紧拥抱到一起。宛如基佬湘会。
真实情况却是这个样子的:他俩迈着稀松平常的步子走过来,像土匪一样,二话不说,一人提箱子,一人扛书包。
“靠,怎麽这麽重?”
“这都没有全带上,《世界文学史》都扔旅馆了。”
“可惜了。要不要返回去拿?我给你看住行李。”
“要去你去,我给你报销路费。”
“饿了没?要不吃点宵夜去?”
“吃个鸡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