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曾坐慢车,列车悠悠前行,时而卡顿。行李架上大小不一的皮箱暂时耽搁,连双腿之间也摆满行李,动弹不得。
向来坐火车是喜欢靠窗的位置的,四个小时的路途,透着大而无所间隔的玻璃,透过玻璃上粘附的灰尘,望向那极远的地方。远处是田地,夏绿冬黄;远处的远处,是山。
我未曾见过不一样的风景,但每每买票时却极力刷靠窗位置。
嗯,个位0,4,5,9,是靠窗。
车上闷热似是夏天,汗液涔涔欲流下却化成油腻挂在脸上。周遭人昏昏欲睡。我开始观察他们。
对面的姑娘,端坐着,双眼紧闭,双手置于腿上的包上,哪怕睡眠,也不曾放松,似是闭眼小憩,一个颠簸,便惊醒。
她的左侧,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靠在车厢墙上,嘴巴大张,偶尔下唇微动,想必他是喜磨牙之人。
我旁边,姑娘不靠座背,不靠墙,不靠我,就那样直直坐着。头在熟睡中无意识的低垂,不时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哈?大概上课也是这样睡觉的吧。
有个姑娘,扛着一个巨大行李箱,大到我可以钻进去。里面装下了她的整个世界么?人活着,要那么多身外之物有何意义?
有个手捧Kindle的男生,专注于屏幕字里行间。他直硬的刘海下弯,像一弯新月。
吃蛋糕的姑娘双颊圆润,白嫩无比。三两成群,交谈甚欢。神色之间还有初出家门、初入大学时的冲气及棱角。
彼时,顿然发觉自己已然是高龄(相对于此刻同一车厢的孩儿们来说)。也记不清在4628列车度过了多少个四个小时,霎然,在太谷已呆了第六个年头。小吃街经常去的那家现磨豆浆店的老板说,你怎么还没毕业?
六年,悄然桎梏于太谷这个小小县城。生命中又会有多少个六年。也是淹没在岁月的长河中一去不返了。
我开始怀念,过去的一个个春夏秋冬。
人们常说,当一个人开始回忆过去,那么,这个人多半是开始老了。
不!我“至死十八岁”!
火车上的四个钟头,我看完了《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
于村上春树在跑步中的种种思绪中,我忽然想到,也许校园里操场的橡胶跑道是各种道路中最为无趣又最为有趣的一种了——路跑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以及风景事物,而塑胶跑道无限循环的椭圆中大抵不会遇到各种人事,反而会在这种宁静的奔跑中生出各种思绪。
我忽然想到,乳山那条干净且湿度适宜,没有扬尘的沿海大道,一边是海,一边是树。想必日出之时沿着滨海大道跑步,是一种极为舒适的体验。
合上书的硬皮,文章结尾,火车也缓缓开进站台。
十余条铁轨就那样静静卧于黄土地,待属于它们的各列火车呼啸而过。
天空,一半是晴,一半是阴。
从火车站走回了学校,当“走”被赋予了意义,我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也是喜欢走的,只不过行走对于我来说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纯粹的喜欢,并未曾想过追寻其意义。
认识一个城市,大抵在这个城市的不同道路上行走,是最好的办法。
又是一个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