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爱情走到这一步,你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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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爱情可以长久

文/初生

爱情或许不如空气那样被人所需,但它就像云朵,每次抬头几乎都能看见。有人幻想在云朵上来一场酣畅睡眠,有人渴望下一场雨淋走心头焦虑,有人只是愣愣地看着,仿佛等待天降仙女。

爱情的魅力,比云朵带来的幻想要丰富不止十倍。它似乎可以出现在任何人身上。不管别人怎么看,年幼的小学生、多情的青年人、饱经风霜的中年人、耄耋之年的老年人,都不会赞同你说他不懂爱情。

我认为爱情不是道理,不需要定义,自己感觉是就是了。

但是在我眼里,爱情有终了的时候,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最后都分开了?虽然分开的原因有很多,但大部分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不爱了。

怕讲自己的故事有过于主观之嫌,那就讲一讲别人的故事吧。

蔡欣是我高中同学,我们的友谊从通宵泡网吧玩劲舞团开始。她双眼皮,很爱笑,戴一幅框架眼镜,走路老爱一蹦一蹦的,像只兔子。

那时我们沉溺游戏与小说,满脑袋想着白马王子,可身边连个关系好的男生都没有。

零八年地震当天,学校放了假,我和蔡欣像两只固执的猴子,匆匆走在去网吧的路上。如今看来,那时我们不是固执,是傻,一点儿也不懂生命的脆弱和家人感受。

我们找了几处才找到一家还开着门的网吧一走进去,心里便开始激动;就像嗜酒的得到了酒,也像尿憋久了终于释放一样舒畅,那种快感一定有人能感同身受。

已记不得上网都做了些什么,但没有像平日一样玩游戏,发生这么大的事,心里不可能毫无感觉。那时手机还未普及,加上住校看不了电视,我们接收新闻的方式只有听说;所以那天我们不知道有多少生命在瞬间消逝。如果知道,我们应该会回家,也就遇不到蔡欣后来的男朋友蒋小江,那样是不是就没有如今的烦恼了?

夜里十二点,网管忽然喊了一声,虽然戴着耳机没听见什么内容,但看到网吧里的人开始往外跑,便知道大概是地震了之类的话。

我“嚯”一下站起来,扯下耳机甩在键盘上,问蔡欣:“跑不?”

蔡欣看着我,特别淡定:“别怕。”

然后我就坐下了。像机房一样的网吧只剩我们,和一个在角落抽着烟的少年。当然,那个少年不是蒋小江。

蒋小江是在半小时后来的,他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蔡……蔡欣……终于……找到你啦!”

蔡欣看着他,挂在脖子上的耳机传出《希腊池的许愿少女》的美妙节奏,她歪着头:“咦,蒋小江,你这个好学生也来上网?”

蒋小江拍拍剧烈起伏的胸脯,见桌上的水问是不是蔡欣的,见她点头后抓起猛地喝了起来。喝完后像看自家花园里的花似的扫了一眼蔡欣和我,心满意足又带点仓皇的点点头,转身就走。

蔡欣像刚才的我一样,“嚯”的站起来,叫住了他。蔡欣颇有侠气风范的说:“蒋小江,是不是有困难?有困难你就吱声。”

那个瘦高的背影顿住,转身,像过独木桥一样缓慢地走了过来。他站在蔡欣面前,脱去身上的牛仔外套,露出白色短袖,指着自己的胸口说:“你看这。”

蔡欣扶了扶眼镜,将脸凑了过去:“一只小鸡,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这鸡是你自己绣的吗,好奇特。”

蒋小江咧开嘴笑道:“肯定是我绣的啊,特意绣在胸口上,贴着我的心房,怎么样?”

大概旁观者清,我捂住嘴巴,露出看破天机的得意眼神,起哄道:“哎哟,好肉麻。”

是的,接下来蒋小江对蔡欣表白了,他说:“傻瓜,你属鸡呀,这只小鸡代表你。”

蔡欣的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是羞涩和微微地兴奋。他们就这样毫无兆头,没有铺垫的在一起了。

后来才知道,蒋小江从上学期开始就暗恋蔡欣。那天地震回去看了新闻,他发现对蔡欣实在挂念,于是挨着网吧找,见了面心安了,却在准备走掉时被她叫住,才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蒋小江说,原本打算选在一个晴好的周末,准备好99个龙猫公仔再向蒋欣表白的,却没想到提前了。蔡欣得知后,对他说:“你欠我99个龙猫,要记得还。”

有时候没有准备的惊喜,才算是惊喜。

蒋小江替蔡欣打热水,买热豆浆,甚至趁着课间操时间跑校外买最好吃的杨记锅盔;还买了《小王子》、《情人》、《撒哈拉沙漠》等书给她。当然,沾她的光,不管什么总有我的份。吃人嘴软,于是我老在蒋欣面前夸蒋小江好,她当然就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没错。

高中岁月急速过去。见证了其他人的分分合合,看多了书上悲伤故事,也就特别开心蔡欣和蒋小江的感情从开始到现在都那般甜蜜。他们是生活中真真实实的人,比起小说里的人物来说,缺少很多巧合、误会,既不引全校关注,也没有风云人物争个头破血流。但我相信,在他们心里,彼此都是耀眼的;对方的眼神藏匿何种情绪,对方的嘴角勾勒多深期待,他们互相懂得;这是盗不走的真谛,是道不完的感动。

高中毕业,我去了成都读大学,蒋小江去了西昌。而蔡欣没考上大学,也不打算复读,经亲戚介绍,在老家的加油站上班。

这是他们感情的一个转折点。

蒋小江在学校里接触了新鲜事物,好奇心也随着长高的躯壳跟着膨胀。他一边对蔡欣说想她,一边对其她女生表白。

蔡欣当然不知道。她只知道每次工作交班总会少几百块钱,对工资不高的她来说很是打击;而刚过十八岁,对工作毫无经验的她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好在蒋小江帮她分析,想办法替她解决,才慢慢有了好转。她只知道,蒋小江在每一个节日,都会来找他,他们住在加油站供值夜班的人睡觉的屋子,半夜听到有人敲门,会选择忽视,并将对方抱得更紧。蔡欣曾说半夜敲门,要真是加油的人倒也无妨,可要是遇到抢钱的就完了;平时蒋小江不在,自己一介女流,是断不会开门的。

蔡欣爸妈是酿酒的,经常要晾晒玉米和背一些重东西,蒋小江在假期常去帮忙。蔡欣父母夸他做事很踏实,算是对两人关系的认可了。

有一天,一个陌生女孩来到加油站,指着蔡欣鼻子骂,骂完一招手,坐着人力三轮车扬长而去。

蔡欣从女孩儿的骂声中,终于得知蒋小江在学校里和其她女孩儿的事。她伤心,难过,甚至想立马冲到他面前扇他巴掌。但是加油站离不开她,她想等经理招了人就请假去找他好好问个明白,而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月。两个月,她的委屈早已变淡,当然,变淡的或许还有思念。

说来也奇怪,那段时间蒋小江刚好也没来找她,也不给加油站打电话联系她。蔡欣想他终究是心里有鬼,心中抱有的侥幸便如掉入水中的热炭块,冒了一阵烟便毫无迹象了。

这期间,蔡欣遇到一个疯狂的追求者。见过几次面,在一次喝醉酒后,差点儿被“冒犯”。虽然是差点儿,但已让蔡欣心里充满罪恶。她在好几个夜里,听到仅隔着两米远的铁门被敲得震天响,她蜷缩着,蒙在被子里,害怕的哭着,委屈的哭着,难过的哭着。

蒋小江终于来找她了。蔡欣没有扇他巴掌,曾在心里设计好面对他时要表现绝对冷漠的表情,却被泪水冲刷成一幅动人又可怜的模样。

蒋小江揉了揉脸,很认真地对她说:“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蔡欣甚至没有过多细问就原谅了他。她对我说那有什么办法,既然心里舍不得就抓住,对她来说,分手比承受伤害还痛苦;更何况,他保证了再也不会。

我想,还有原因就是她曾试着接受那个追求者,虽然最终没能成功,但她的想法和举动,让她的心充满愧疚,于蒋小江的做法,两相抵消。

蒋小江是个帅气阳光的小伙,看上去自带一分木讷,两分真诚。他的保证,他做到了。至少在接下来两人长达五年的相处中,他没有再伤害过她。

经过这么一出,两人的感情似乎更加亲密,仿佛多了一份亲情。

因为相隔两地,对他们的日常了解得越来越少。但从他们发表的心情来看,慢慢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的爱不再张扬,但充满不言而喻的幸福,当然也有一些透着失望的三言两语,但这不正是感情起伏的姿态吗?如一条时而下坡,时而平缓,时而又上坡的公里,从这头开始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钻过青山,越过大河,路过四季,承载风和雨,留下无数人看不见的脚印。

过年回家,我必与蔡欣相聚,一起走过大街小巷,在我家楼顶烤露天烧烤,看夜晚漫天的繁星。

每次蔡欣都会提到蒋小江。她说:“蒋小江的妈妈是媒婆,脸上还真的长有一颗比较大的痣,他爸爸在工地上做活,赚的钱不少,但赚了钱就停工,然后成日的喝酒和赌博。”

我问:“你在乎吗?”

“我不在乎他家穷。”她露出很坦然的笑。

那个时候,我并不觉得蔡欣的不在乎有多难得,有些东西要接触更多事情以后才能明白其中的不易。就像看网上视频,那些见义勇为抓小偷的人,举动似乎并不多么令人震撼,但当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才体会得到,那是需要很大很大勇气的。因为我们都惜命。

蔡欣接着说:“但是,我讨厌他妈妈,他妈妈说话很不客气,这也就算了,我不能理解的是,她根本不爱蒋小江,将家里的钱准备全部给他弟弟,一分也不留给他。”

那个寒假回学校不久,蔡欣给我发来消息:“蒋小江家的房子,被四五十个人找来挖挖机,给挖平了,他们一家人现在没地方住,看着也怪可怜的。”

“为什么,那怎么办?”我问。

“你应该知道,原来镇上的老房子都是没有房产证的,有人说房子是他们的,要将房子收回去,他妈妈当然不允许,气得躺在地上打滚,但有什么办法?蒋小江现在住我家,他爸妈和他弟弟妹妹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就算没有房产证,也不能这样无法无天啊。”

“哎,听说那个人其实是蒋小江的二叔,那是上一代人的关系,太复杂了,和我蒋小江都懒得去管。”

“那就不管了吧,只要你和他好好的就好。”

“可是我发现,住一起后,我们吵得更频繁了。”

“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但是你的刀子嘴确实太厉害了,有时候还是得多为他想想。”我说。我想起去过年在一起时,蒋小江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的一分木讷,变为两分,两分的真诚倒没有变,却多了一分闷闷不乐。大概是太爱蔡欣,所以唯她是从吧。两人发生矛盾,嚷得最凶的永远是蔡欣,而最先道歉的,也永远是蒋小江。可我想这样并不好。

夏天的一个傍晚,我在图书馆看书,蔡欣发来QQ消息:蒋小江的妹妹出车祸了。

我怕她不方便接电话,于是在QQ上回她:“严重吗?”

“死了。”

我的心抽了一下。我从未见过蒋小江的妹妹,但她也算得上身边的人。听到这样的消息,和在网上看到某个女生误坐黑车彻底失联是不一样的感觉,前者是心中闷着难受,替蒋小江难过;后者是害怕,害怕遇到世上的险恶人心。

蔡欣说,她是和班上的男孩子骑摩托车去寺庙,在拐弯处撞上了一辆岔路口驶来的货车,两个男生重伤,女孩儿当场毙命。

“别太伤心,想开一点。”

“她妈妈都不难过,我难过什么。”

一句简单的话,却有我读不懂的太多事。

接着我毕业了,蒋小江也毕业了。蔡欣问我,不打算回老家吗?我说嗯,可能以后都不回去了。当时我的心不知为何颤了一下,虽然我依然是在成都,和以前与她的距离一样,却觉得我们的关系在我下定决心时候开始,变得淡了一些。是距离,还是时间?

那蒋小江呢?我赶忙问她。她说蒋小江为了她选择回去。

蒋小江回到老家,和蔡欣在小学门口租了一间十多平米的门面,做起了圆通快递。两人收货,送货,很累但很快乐;我去几次,每次总看到两人嘻嘻哈哈打闹,和高中时的甜蜜没什么两样。我静坐在一旁替她们开心,也在慢慢感受我们的变化。

我和蔡欣很少打电话,聊天也不多。我们都有自己的世界,她的世界围着蒋小江和家人以及圆通快递,我的世界围着第一份工作和自己的梦想。那时的我脑子里充满奇怪的想法,我特别不喜欢抱怨的人,也不喜欢心无壮志的人,我几乎带着挑剔的目光来审视身边的所有同龄人。所以当蔡欣跟我讲蒋小江的母亲是如何不讲道理,脑袋像被水灌了一样时,我心里产生反感;听到她说一些琐碎的事时,我选择关掉手机继续看手中的书。

她应该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渐渐没有找我。在我沉醉的孤独里,我认真思考了什么是朋友。最后我决定,不管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基于我们多年纯真的情谊,以及曾经在地震时期相守一起,甚至一同离家出走的经历,我应该珍惜她。生活有时候不必讲那多道理,也不能太功利,总要留些空间给最初的真,不管是人也好,回忆也罢。同时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很多。

趁着春节的七天假,我回家去找了她。才听她说,蒋小江的弟弟出了事,被关进去了。但在蒋小江眼里,我没有看到悲伤,他越来越不会将表情表现在脸上了。我忽然觉得蒋小江很可怜。

我问蔡欣:“蒋小江母亲先没有了女儿,再摊上一个不省心的儿子,蒋小江这么听话懂事,她母亲有没有对她好点?”

“没有。”蔡欣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所以你说,他妈脑壳是不是有问题?偏偏要去宠小儿子,小儿子走到今天这一步,还不是他们宠坏的?蒋小江之前学了一段时间修车,学得好好的,他妈妈硬是不让他学了,说要把机会给他弟弟!”

“你们快递每天送货那么忙,蒋小江还有时间去学修车啊?”

“快递早就没做了,哎,学车的计划也泡汤了,所以我打算去考幼师,蒋小江一起。”

“他妈妈为什么为这样呢?你们坐下来好好谈过没有?”

“谈什么谈,看到她妈妈就烦。”蔡欣似乎很大的起,沉默了几秒才继续说道:“大概是他弟弟天生兔唇,父母心中愧疚吧。”

据蔡欣说,蒋小江家里现在比较困难,父母住在一家外出打工的亲戚家里,他们准备买套房子,但那会花光他们所有积蓄——三十万。也就意味着,蔡欣和蒋小江要结婚,就没有彩礼钱了。而我们那个地方,彩礼钱收得很重。

对于两个没有固定收入来源,也得不到大人支持创业或买房的年轻人来说,他们两个的感情,其实是面临着考验的。特别是我看到大学同学和其他年轻人,择偶标准是必须有房有车还要工作稳定。我忽然替蔡欣和蒋小江担忧。

好在我的担忧是虚惊一场。

去年五一他们来成都,我陪他们一起去看车,当天上午到,下午他们就订了一辆总价八万多的汽车,手动挡的乞丐版,贷款,我借了一万块给他们。

若不是不能马上提车,他们可能当天就开车回去了。蔡欣一直生活在偏远的老家,对城市来往不断的车辆和看起来差不多一样的街道,感到很不适应。我渐渐明白,为什么一辈子围着土地忙碌的父母,一点儿也不向往城市;也渐渐明白,城市和乡村,都可以是很好的归宿。

他们这次来,我发现蔡欣脾气变得更加暴躁,一件小事就能引她冲蒋小江发脾气。感情的世界里,你进一步,他会退一步,所以看到蒋小江低头道歉的样子,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但是,我依然觉得这样不好,甚至让我觉得他们的感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物极必反,一个人能承受的始终有限。可这样的苗头,蔡欣看不见。

我在家里给他们炖猪蹄汤,带他们吃火锅。入睡前,我甚至想,其实我也可以回去,过着普通简单的日子,谁说一定要留在这里,过着朝九晚五?但还没想明白就睡着了。

我和蔡欣依然联系很少,可每次见面都会觉得亲如家人。我想,她也真的是我家人。只有家人,才会给你说她最大的痛和最高兴的事,才会在你最重要的日子陪着你。

过了几个月,他们结婚了。我赶了回去,一早陪她去化妆。看她一会儿穿婚纱,一会儿穿一身红色的复古装,看她在蒋小江的背上,笑得像个孩子。看蒋小江穿着帅气的西装,单膝跪地,看他喝下亲朋敬的一杯杯酒。

蔡欣考上了县幼儿园的教师,算是有了一份稳定工作。蒋小江落榜,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在老家那个不足成都一个区大的县城,是没有多少工作可以选择的。他偶尔做些零碎的工,帮逐渐年迈的蔡欣的父母做更多活儿。要放在上一代人身上,蒋小江可以继承酿酒厂的活儿,但如今的年轻人,几乎吃不下这样的苦头。

时间一晃过了一年,这一年里,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们活在自己的生活里,偶尔无比想念对方。

今年国庆,蔡欣在医院痛了一天一夜,诞下六斤多重的女儿。我去看她,听她给我描绘生孩子时的场景。

我早就知道生孩子并不是浪漫的事情,也知道老公不能进入产房,就算可以花钱进去,也一定不要让他去;有人说如果他看到了,恐怕会让他倒胃口,以后的性生活或许再也不美好。我不关心这些,因为万事皆因人而异,我不是一个人云亦云的人,蔡欣也不是。

蔡欣继续说,感谢自己平时待人和善,认识很多人,医院的护士们对她关照有余,不像其她产妇,孤零零的躺床上疼得死去活来。

蔡欣从未叫过蒋小江的婆婆一声妈妈,大人似乎也并不在意。在我眼里,有些温情时刻自然而然就想叫,没有,大概是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时刻吧。给孩子取名时,蔡欣和婆婆吵了一架,因其非要在名字里带上红、翠、俊、晗这些字;最后蔡欣还是妥协了,给孩子取名蒋俊朵。

噢,忘了说,蔡欣有个弟弟,比她小两岁,他弟弟在蔡欣生产前一个月举办了婚礼,娶了一个自己并不爱的女人。那个女孩儿,噢不,是女人怀孕了,蔡欣爸妈说不能对不起人家。

所以,蔡欣坐月子时,她母亲得在家里照顾孕妇以及忙酿酒厂的事。刚好蒋小江面上了一份消防员工作,月子才到第三天,他便要连续一周不能回来。

国庆放假我刚好回去看她。她躺在弥漫着艾草气味、窗户紧闭、堆满小孩儿衣服的床上,套三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蒋小江的父母住在六楼,那是买房子连带送的,小地方不比城市,没有物业或其它监管不允许你在顶棚搭建东西。

我没见到宝宝,蔡欣说:“宝宝在江哥妈妈那里,说前三天不能喂母乳。”江哥是蔡欣对蒋小江的称呼。她对他高兴时叫哥,不高兴时便直呼姓名,她没有变,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前三天不能喂母乳?真荒唐,可我却忍着没说话,我不想再激化蔡欣不满的情绪。

没待多久我就必须走了,妈妈带着表妹在表婶家等我。第二天我回了成都,过了大概十天,蔡欣给我发来微信:“我觉得我快要得抑郁症了!她根本就不管我。喂小孩儿饿得很快,半夜我就饿了,饿到心慌,趁着宝宝睡着我自己煮了汤圆吃,但是白天我得抱宝宝,宝宝这几天肠胃不好哭得很厉害。她却要等到十点才给我送饭,要么不送,一送就送一大锅!吃剩饭也就算了,要吃时候自己动手热我也忍了,但是我说她说话很大声吵着宝宝了,她便从门外冲了进来,更大声的说她就是这个样子!我说,孩子好不容易睡着,怎么忍心吵醒她?她却说小娃娃就是哭大的,哭一会儿怎么了?看着宝宝哭我就忍不住跟着想哭,可她根本不管。”

“天呢!”我想我终于赞成,有些妈妈并不是伟大的,甚至是不称职的,是可恶的。

“我睡不好觉,真的睡不好,我觉得自己的神经紧绷,我感觉自己快要受不了了,还好前两天江哥回来了,我受到的委屈只有撒在他身上。”

“他不能劝劝他妈妈吗?”

“劝得动就好了。我知道江哥夹在中间也很难受,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我好崩溃。”

我感到很无语。真有这样愚蠢的妈妈吗?自己的孩子一个早逝,一个走上歪路,只剩这么一个儿子,不知道全力以赴的疼爱和帮助,反而时不时插上一脚,带去困扰,难道从没有想过自己老了怎么办?就不怕薄暮之年没有儿孙绕膝?不怕死去后连给自己送终的人都没有?

而面对生活中的烦恼,安慰的语言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假如,假如我是蔡欣,我会怎么办?

我闷闷不乐了一上午,注意力也终于被其它事物吸引而去。但在某个绝对安静和独处的瞬间,我窥见了我前所未见的生活阴暗的一面。但我告诉蔡欣,不管怎样,这些都会过去,未来还很长,不要将注意力只放在当下的难处。

可是,身出黑暗的人,会慢慢感觉不到周围,慢慢忘掉自己的模样,也慢慢忘了太阳光照在身上的那种惬意;只有冰冷,只有疼痛,只有消极。

那天清晨成都雾霾很重,我到戴着口罩急匆匆走向地铁口,一个小时后到了公司,才看到蔡欣连续发来的消息。

她说:昨晚我和蒋小江吵架了,当时把双方父母都叫来了,蒋小江他妈对我妈说:好好把你女儿带回去教育教育,一点儿也不懂事!

她说:以前吵架再凶,也不会牵扯到父母,这样的难堪的局面,让我心生绝望。

她说:最难过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这一次,蒋小江不再护着我,仿佛我们成了对立面。

她说:我现在住我妈这儿。我给他打电话,想和他好好谈谈,他却不接电话,我妈给他打了几十个他也不接,他太过分了!

我急忙给蔡欣打电话过去,却没人接。到了中午,她才又发来消息:今天他把宝宝用的东西送来,我对他说了很多,他也说了很多。他说他累了,说我还年轻可以找到更好的,宝宝可以给他,也可以我自己带。我的心好痛!我委曲求全!我说宝宝还小,等再过几个月产假结束再说好不好,他却沉默了……

看完消息,我也沉默了。

一向那么疼蔡欣的蒋小江,为何会如此?很想说些鼓励的话,我的心却因隐隐地无望而说不出。

假如一个一向懂得隐忍承受的人大声说出了不,那往往是坚决的。有些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可以很大程度承受,哪怕痛也不说一声,可一旦自己承受不了,那每说出的一句话,都是不容商量的决定。

我不是主张劝和不劝分的人,因为我知道不管离开谁我们都可以过得很好;我也不是一遇事就搬出别人的经验来衡量自己生活的人,因为我知道没有哪种生活方式能适合所有人。在这并不轻松,并且充满诸多痛苦的人生旅途中,我们自愈的能力、发现美的能力、创造宁静的能力、豁达面对的能力等等,都是不一样的。

就好像十万元于你不过一个包,在我眼里或许就是一年的辛苦;就好像婚姻于他不过是一场交易,于她却是一辈子的憧憬;就好像夏日于有些人是细软的沙滩和一场艳遇,于有些人却是顶着烈阳的奔波和家中生病的孩童。在这些不一样面前,或许谈不上智力高低,也不必扯上命运好坏。所以,我感到自己无能为力。

我只有继续沉默。

或许他们会和好,过上比以前更和谐的生活。或许他们会分开,从此独自承受。我不想左右她的选择。

但不管怎样,前面并不只是一片黑暗。

只是忽然想问,到底有没有爱情可以长久?或许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爱情就像一棵树的成长,有各种模样。幼苗时经不住微风吹,透明的全身却让人感到神圣;成长时带些疼痛,逐渐看到别的风景,有些摇晃,有些不安,有些渴望;茂盛时能给人阴凉,却有被砍伐、虫蛀的可能;结果时给人享受,却也要遭遇冬季的寒风,变得萧条,孤寂。但来年春天又会回来。虽然没有了赤子般的神圣,没有了对外界的好奇,也没有了太多闲情,却能守着脚下那片土地,在岁月中一天一天走下去。

蔡欣和蒋小江,不过是冬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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