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初中毕了业就不想再继续读了,其实,不论她想不想,程梁都不肯掏那学费了,女孩子识数,会做家务,能生孩子,就具备嫁人的资格了,至于学识有多少,谁在意。
程梁想把娟子留在身边,帮他干农活,也好看管娟子,要是做了不守妇道的事,将来可就嫁不出去,砸手里了。可是娟子的眼睛一直望着远方,她想出去看看,她这一辈子还没离开过大山,看惯了青山绿水,她也想看看城市的钢筋铁骨。
程梁知道自己留不住她了,便将她托付给同村的阿珍,阿珍在广东打工多年,见过些世面,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娟子满心欢喜地收拾起自己的行李,程梁见了直摇头,这姑娘就是白养的,早晚是别人家的。
娟子最挂念的还是弟弟,弟弟的小学二年级不知道要读到什么时候,他的年龄越来越大了,身形在一群小学生里显得格格不入,倒是没啥人欺负他了,这点让娟子宽心不少。娟子怕弟弟哭闹,她离开家的那天是悄悄走的。
阿珍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旅程,在长途客车上淡定地玩着手机,还不停地安慰着娟子。可是娟子的心里翻腾着江海,她眼看着这辆长途大巴将她带往与同龄人截然不同的道路,她又是兴奋又是不安,她央求着阿珍给她讲那边的事情。阿珍惊讶地发现,她的那些碎碎念式的繁杂琐事,娟子竟然听得如此认真,就差用小本子全部记下来了。
阿珍讲累了,就靠在窗子上,自顾自地睡了起来,睡意正浓时,还打上了呼噜。好在全车呼声一片,那些男人的呼噜声,比阿珍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娟子全无睡意,痴痴地望着窗外,那过往的景色让娟子着迷。
广东的大,超出了娟子的想象,息壤的人群,林立的高楼,川流不息的车辆,看得她眼花缭乱,娟子想,这么大的地方,总能有个让自己容身的地方。阿珍这一路几乎都是睡过来的,到了厂子,她带着娟子去了人事部。
“李哥,你看我领了一个,同村的,想在咱这儿干”,阿珍熟络地攀谈起来。
“是,阿珍啊,回去这么久都想你啦”,李哥三十出头,说起话来也都是油腔滑调的,说话这功夫,早已将娟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娟子向后缩了缩,一半身子躲在阿珍后面,阿珍见了,赶忙打个圆场:“李哥别见怪,这孩子认生。”
“这孩子太小了吧,在我们这儿干活可累呢,”李哥故意为难阿珍。
娟子一听急了:“我不怕累,我能干活!”
两个人看娟子这架势都笑了,李哥说:“看你的面子,这孩子我收了,不过当不了正式工,这要查出来我们可担不起。”
阿珍说:“行啊,都靠李哥你照顾了,”又偷偷扒拉一下娟子,“快谢谢李哥。”
“谢谢李哥,”娟子没有那么害怕了。
两人从办公室走出来,阿珍悄悄对娟子说,那个李哥不是什么好人,最好离他远远的。
娟子这个小丫头,这才扒开了成人世界的冰山一角,向内窥探,懂了些她这个年纪本不该懂的事。
李哥果然没有说谎,工厂的活的确压得娟子幼小的身子直不起腰来,可是娟子却感觉到了少有的安定与平静。远离了家乡,却也远离了闲言碎语,娟子家在山村的烙印,傻娘傻弟弟,都在城市中烟消云散。娟子真正地找到了自己,她坚韧又能干,她喜爱打扮,喜欢美。
可是娟子心里还是挂念家里的,发了工资都要将大部分寄到家里,这份补贴也解决了家里的拮据的生活,程梁见到了钱,觉得当初放娟子进城打工还是个正确的决定,养了这么多年的鸡总算是下蛋了。
娟子再回到山村的时候,完全是个城里人的模样了,短袖T恤配上牛仔裤,手里拎着些糕点,村里人纷纷出来看看是哪位大仙光临这小山村了,一见是娟子,都啧啧赞叹,这人进了城就是不一样。
娟子还没回家,程梁就知道了,他心里还有些得意,家里之前总是默默无闻,沾了娟子的光,也能风光风光了,何况,他还有个小算盘,这里面非要娟子出面不可。
“爹!娘!弟弟!”娟子脚还没到家,程仁就听见了外面的呼喊,他知道是姐姐回来了,飞也似地跑了过去,可是看到的女人不像是娟子,他又躲回了屋子。娟子一见这情景乐了:“我是你姐,还能吃了你不成?”程仁一听真的是姐姐,又笑嘻嘻地跑了出来,凑到姐姐身旁,他闻到了女人的香气,糕点的香气,都和之前山村里的味道不一样。
程梁见到女儿回来了,别提有多高兴了,他眼中的娟子是整个家的未来,是他的摇钱树,他暗暗想,可不能让娟子再跑了。
“我女儿一出去,可大变样了,”程梁不住地夸娟子,娟子听得都红了脸,“你这一出去,我也没闲着,到处给你找下家,这不,终于找到了,你没事了去见见人家。”
娟子一听,这是要把自己嫁人啊,连忙摇头:“爹,我还小呢,嫁不了人呢。”
程梁说:“本来我也不想给你嫁了,可我一看人家不错,出手也大方,人家说了,嫁妆就给三十万。”
娟子吃了一惊:“谁家呀,娶金子啊?”
“就是村东王二呀,”程梁美滋滋地说,“我女儿可不就是金子么,有了这笔钱啊,你弟弟娶媳妇还能用上呢,家里还能宽裕些。”
娟子彻底明白了,这是要把自己卖了啊:“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我可跟人家讲好了,再说这也不是跟你商量,我是你爸,这事我做得了主,”程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他这次说什么不能让煮熟的鸭子再飞了。
娟子哭着跑进了屋子,狠命将门摔上,程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扒在门外叫着娟子。
“滚!”娟子恨程梁,恨弟弟,恨她的命,生为女人,就注定了这样的命运。程仁还没见娟子发过这样的火,悻悻离去。
这个家就是娟子的手铐,山村就是更大一点的牢笼,娟子想要跑,再也不回来了。
可是门外程梁就守在那里,像是守财奴看管自己的金币一样,一粒一粒地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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