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洗个搁置了很久的背包,从里面清理出来两张纸头:
于是想起两年前到日本旅游时的事情来。时至今日,那种焦灼、疲惫,却又充满对不可知世界的探索激情仍令我怀念。
因为无限变化的环境和极其有限的条件,人们在旅途中碰到突发事件时会倍感无助,也由此产生了很多难忘的经历。我相信我的这个际遇相比之下并不会太过特别,但在我迄今为止不值一提的人生中,算是蛮有意思的一次体验了。与很多曾经发生的事情一样,如果不被记录下来,那么很可能就这样遗忘了——直到被某样带有相关联系的东西再次唤醒。所以,趁着今天还有点时间,就把这个事情记录下来吧。
我从未想过会在如此平静的口吻中描述这个事情。在我拿着手中这两张A4纸,准备冲出这家位于木更津偏僻一隅的宾馆时,一个旅游团队友、50岁上下的老阿姨也许是看到我能够跟前台小姐沟通,叫住我说,她儿子拉肚子了,能不能问前台小姐找些药。具体是不是找药我已记不起了,总之是有人拉肚子了,她跟一个20来岁的儿子一起来的,所以约莫着就是这样了。我脚本都没有停下,对她说,阿姨,不好意思我有非常要紧的事情,您要不问下导游或者领队,他们应该有办法。现在想起来蛮有些不妥,拉肚子的事情似乎比我一台故障相机的权重应该更高些?然而那时我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因为从半小时发现花了好大力气买到的相机出现故障开始,我的心就一直在嗓门那里跳动。我的念头都是一跃而出,从我的脑子到别人的耳朵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羁绊,不管对象是男女老少外国人外星人,这个念头都会以最快速度通过各种形式不管是中文英文日文还是肢体语言,尽可能让对方收到和理解。
没办法,像我这样头次出国的土鳖,又遇到这样的事情,即使只是台几千元的数码相机,都会让整个人处于一级警备状态。是这样的,那天我们从东京回到千叶县的木更津(本来想说差不多跟从北京市区到昌平,但是一查,有75公里,怕要到八达岭了还不止了),已是将近晚上7点。我在房间里拿出花了好大力气买到的宝贝一样的相机,开始开性能如何。
我惊讶的发现,拍出来的照片有彩虹一样的条纹。一开始我想,不可能,贵国一向以精工严谨闻名,而且在正规大商场买的,这不能。然而试了几次,都是同样情况。妻子看到我脸色红白交替的,也过来问什么事。我说,得换,否则明天一早回国,销售渠道不一样,国内经销商六亲不认的,没地儿说理去。再然后,也惊动了丈人和丈母娘大人,都过来商量如何应对。
旅游团的资源是不可能动用的了。因为这个相机是我们脱离指定购物路线跑去别处买的,导游知道肯定不开心,更别说能帮忙了。所以,只能立刻、赶紧、ASAP动身回去换。我也做了最坏打算,如果错过了晚班火车、地铁、班车或者什么,就露宿东京街头(这个事情没能发生,颇有点可惜!),次日清晨打车到机场与他们汇合。打车是最后的选择,因为代价会很大,搞不好一台相机都进去了。总之家人都很支持,无论是精神支持还是资金支持(兑换的日币大部分都给了我),我就风萧萧兮易水寒地出去了。
一种广阔天地、只能靠自己了的感觉。你们不知道我那时有多么疲惫。我上面两次用黑体加下划线突出的字体当然是有原因的。不过我打算后面合适的时候再说,现在插进来有点打断故事线。
OK回到风萧萧兮易水寒。我第一反应是寻求宾馆前台的帮助。我不知道日本的服务水平是不是都这样,总之我遇到的这个前台小姐,真的是非常专业、高效、得体。无论我怎样用英语、肢体语言还有Google翻译一阵乱拳出去,她都一声不吭的听着,如果不是她的反应非常准确,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听不懂。她迅速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下,打出来两张纸——就是上面照片里的两张,并给我提供了两个方案,一个是乘火车绕过东京湾到达东京地铁站再到秋叶原;另一个是坐长途巴士穿过东京湾海底隧道到东京地铁站再到秋叶原。两张纸分别是从宾馆到火车站、汽车站的步行地图,以及列车时刻表。她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划出相关的信息,以及写上关键节点名字。整个过程只有10分钟左右。最后她给我一张宾馆的名片,说如果还有问题随时打上面的电话,或者给司机看上面的地址以便回来。
我道谢完就冲出去了,只来得及跟后面那个拜托我问前台小姐要拉肚子药的老阿姨说声抱歉。时间紧迫,我选择了更快、也更带劲的穿过东京湾海底隧道的方案。
先交待下哈,我是个罕见的路盲、路痴和路逗逼。经常上错车、走错方向,开着百度地图出地铁站还得猛跑几步才能确定走左边还是右边那种。我甚至在某次楼下有棵歪脖子树被拉直了从而找不到住了一年多的住处。但我对这次任务毫无畏惧,只要上心了,那些都不在话下。我打开谷歌地图,定好路线,就大步走过去了,需要走20多分钟。
由于没有吃晚饭,家人塞给我一只又大又红的在富士山脚下买的苹果。但实在没有心情吃,埋头甚至是小跑一样赶路。中间路过一个神社,就是日本社区蛮常见的那种神社,有个 π 一样的门头那种。我已经走过了十几米,想起了什么,又折回去了。我想进去许个愿。
对于宗教,各种各样的宗教,我是乐于了解其中来历和趣味的。对我来说,它们是精神信念和文化艺术的一个高度集中的载体,而它们的庙宇,则是一个联通一切这些东西的节点,或者说,HUB,路由器这么个东西。它们之间在表现形式上或许有着非常大的差别,甚至冲突,但上层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些,那些关乎自我与世界的对话。无论如何,在那样的时刻,这样一个黑夜里有着灯笼打出微弱灯光的庙宇,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从 π 形的门口进去,是一条路,路两边是黑黑的草地。前面是一座殿,我在殿前站住,深深鞠了一躬,心想,异乡的神祗啊,保我一路平安吧。倘若你的存在是因众人的善念使然,那么请接受我的敬意吧。如能顺利归来,我会记住你,在有生之年再来拜会。
然后出去继续赶路。一路匆匆忙忙,并没有拍什么影像,即使是随手一拍,都没有。啊,没到车站就已经扯了那么多……太过缓慢了。嗯,我需要施用个回城魔法,从这深陷其中的记忆里面出来一下,准备洗洗睡了。小纳米已经安睡了几小时了,等下给她喂奶换尿布,赶紧也休息下了。小家伙下半夜不安分,还得留些精力来对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