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从圣彼得堡发来微信,说好累,想回去睡觉。我也是一样。
这个假期,到俄罗斯旅行的家人不少,可惜因为行程安排的错开,我们竟没能在一座城市碰个面。
这座城市太大了,好像唯一不缺的是土地。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强迫对称的建筑立面前,甚至是在地下纵横交错的地铁魔宫里被套路时,我都深深觉得自己的渺小和不解。这种感觉,和我在第一次深入探寻北京的那会儿,很像。可能北京的胡同里还有些市井气息,但莫斯科的温情在哪里?我还没有察觉到。
十月的莫斯科,在经历了短暂的阳光之后又开始阴雨。我不晓得是因为温度低,还是阴雨天,亦或是从第一天就莫名发炎的跟腱,反正各种躁郁情绪终于在今天全面爆发。
我跟懒先生说,我不喜欢这里,想回家。
他说,好的,回家。
今天以前,在我走过的那么多城市里,我只在开罗说过这样的话。彼时,一下飞机看到满眼的沙尘,吉普车在路上扬起一阵尘埃,把远方高温炙烤下的街景变得扭曲。马路两边暴露着钢筋结构的房屋,有点脏兮兮的阿拉伯老头,我实在无法从心里喜欢起来。
今天以后,莫斯科可能会成为第二个进入我“不喜欢”名单里的城市。
今天的遭遇简直要把我弄哭了。一早去雅罗斯拉夫火车站买郊区火车票到谢尔盖耶夫,看攻略是室外open ticket,结果到现场那叫一个傻眼:自助购票机没有英文界面,人工柜台不会说英文。我根本无法表达我想去哪里然后需要买怎样的车票,真的很后悔出发前没让爸爸给我写两句俄语纸条留着救急。
最后灵机一动,跟着几个中国姐妹蹭到了一个会说英语的俄国小哥,才勉强买好了车票。车票上全部是俄文,站台和列车上也是一样,并且吝啬到没有一点点简单的英文,看着一副眼盲。好几辆列车停在不同的月台,鬼知道谁是谁呢。
幸亏一个姑娘看出了我们的窘迫,走上前来指点了一下,不然估计我们只能华丽的错过这班列车了。
回程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并没有检票人员,显示牌的发车时间/月台和实际情况又有不符,问谁都是一个白眼,爱理不理的,大雨里让人很是崩溃。
在谢尔盖耶夫回莫斯科的火车上,我问懒先生,为什么在这里让我觉得如此不舒服?如果是天气原因,那么我在伦敦也是天天下雨;如果是温度问题,我想雪乡的气温要低得多了;那么是因为脚伤?
也可能是城市本身烙下的文化积淀,让我无法适应。
首先是细节。前几天说了关于莫斯科建筑和列宁时代的没落,但骨子里的那些不可一世的自尊依然存在,或者说在不断催眠自己曾是伟大的战斗民族。粗糙、不讲究,成为了一个欺骗自己的幌子。所以在这个城市里,并不能看到温暖的画面,人和人之间冷漠,像色彩暗沉的冬衣那样把内心包裹起来以寻求安全,小心翼翼的活着。和一些崇尚服务的国家所具备的谦卑态度不同,战斗民族并不会太多考虑对方的感受,自我为中心的膨胀在今天依然印刻在这一代的身上。
其次是绝对权威。关于建筑,我实在对这种变态式的斯大林对称无力吐槽。小时候被爸妈带去中苏友好大厦,都会觉得是个类似监牢的巨型大楼,在广场和走廊走很久才能到达另一个展馆。和一些欧式的繁复,日式的简约或现代抽象风格相比,这种靠对仗和假想的控制来满足自身权威的事,在我看来是极其幼稚的。
前两天我们在莫斯科电影制片厂错过的雕像,今天终于在会展中心拱门上方看到了它,曾经是一个时代精神象征的雕塑被蒙上了脚手架和塑料布,据说是在进行无终止日期的修缮(下图)。
每个时代都大不一样,然而每代人追寻的自由却大致相同。苏俄时期在意识形态层面控制着话语权,所以才有了最先制造的地铁123号线如此美轮美奂的社会主义样板画。然而,当攻克了技术难关并根据现代需求而建造的地铁站,已经回归了简约的造型,也许,这才是现代审美对于绝对权威的挑战,和对自由主义的本能觉醒。
到今天,这些苏维埃时期的建筑和装饰,也只是游客来到莫斯科的标准打卡点,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