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紧不慢,夜晚如约来临。夜风像调皮的孩子,成队轻快地四下追逐,穿过草木,拂过面庞,带着它的舒适凉爽。此时,半个月亮悄悄地爬在了西边的高楼上。
望月,是我如今做得最多的事情。其实并不需要特别去做,油然而然地,抬起头就会寻望。
今晚星星更是寥落,仅见有一颗,二颗。青蓝底色黯黑的天幕,一块块云朵不时在飘游。街灯盈盈照街树,初九暑夜月成半。我注视着这似被孩子摘了一半玩去的月亮,她的半径斜对着左上方,像一只小船在云海间摇晃。就是这半月,也是十分明亮。洁白,柔和,温润。没有太阳的灼热,阴柔的美着实让人舒适。望着它,内心平静,如一湖水平静无波澜。如美丽的女子温文尔雅。凝望这皎洁的月光,又仿佛看见了母亲慈爱深沉的目光。
我曾爬上异乡的小楼屋顶来望她。她把如清风的光辉漫撒在万家灯火之上,那万家灯火连着几颗星星在跳跃,在闪烁,直到眼前一片朦胧,模糊。
我曾坐在一汪湖水前把她仰望。她一会儿在和云朵追逐嬉戏,一会儿露出她光溜溜洁白的身子,嵌到眼前这水里。夜风吹皱湖面,她醉心化到了银白粼粼的水波纹里。波纹里倒映着她窈窕长长的倩影,停在水面正和着风一起跳舞。月亮,她是妩媚的。她有万种柔情,却又不失她的端庄。湖水表面是平静的,月光也是平静的。可你望着她,内心却似湖底的柔波暗涌,然后化成晶莹的泪滴融进了湖水中。
也曾在雨夜,听着雨打芭蕉一声接一声的叹息,看着雨帘潺潺在窗台前诉说着夜的凄迷。可这也并不能干扰到我想去望月的情怀。尽管雨夜是见不着了,可我知道她就在那里,清楚它的形状,和她大概的方位。
望月,是一种思念。思念里有一种乡愁,对亲人朋友,对过去的岁月,对期望和欲不能。
我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是那一年,具体又是从那一个夜晚起开始望的月。可我知道,自从这个夜晚来临始起,我就有了思念的根芽。
于是,我又极怀念儿时的天真浪漫。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儿时望着月亮,并用手指着她叫喊:月亮,月亮啊!好似得了宝贝,发现了新事物。月亮曾在夜晚照亮着我们走在回家的乡间小路,曾经照亮我们在老屋门前追逐着萤火虫奔跑的快乐,也曾照亮晚归的父母在田间地头劳作收拾回家的背影。月是故乡明哪,大概就是指这个时候的月亮,也是由这样的情怀感发的吧。
长大后,离开了家。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当月光爬上了窗台,星星也累乏了想要昏昏欲睡。当夜风吹进巷道裹着寒冷,听猫孤独的嘶鸣,以及传来窸窸窣窣或掉落东西的声音。孤独,孤单,或是寂寞,还有无助,流失,悔错一齐袭来,在月光下交错着它们狰狞的脸孔。欲睡不能啊,披衣走到斑驳的窗格前,望着外面寂寂一片,唯有夜空中的月亮静静的悬挂在哪里。我的心,慢慢就平静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实际上,每次望着月亮更是五味杂陈。有时她是一个人,一个具体的对象,有时是一段往事,一处记忆,时而清晰,时远时近。月光如银,夜凉似水。一颗心,只在月间找寻徘徊。
因此,我便觉得嫦娥是寂寞的,是孤独的。“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月亮上的那棵桂树,也必定是香艳无比的。大概嫦娥耐得住孤单寂寞,因此才更添了月亮的传说之美。如此说来,世事并不是绝对完美无缺的。正如月影下的树叶婆娑。婆娑,即遗憾残缺之美。
有时,望着月亮,难免会有个人情绪。“纵使有花兼有月”,可是“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是凄凉,还是无奈?有时也会因此感叹世事难料,人生苦短,学着古人发一通:“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的追问与感慨。
望着她,便有着无尽的滋味。今夜,我又在望你,你也望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