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家在桃花岸,直到门前溪水流”
老家的院子,门前有溪水流,却没有桃花,但丝毫不影响她在我心中的美好。
儿时的老院子位于村庄的西头路边。路西就是一条很多泉眼汇成的小河,自西向东潺潺流淌,清澈沁凉;河水浅浅,清澈见底,成群的小鱼游来游去;滑腻的水草随着流动的波纹摆来摆去摇曳生姿。河的两岸长满了密密的芦苇,时常看到漂亮的翠鸟伴随着清脆的鸣叫一掠而过。儿时,沿着河边芦苇丛,常常能捡到鸭蛋,那是贪玩的鸭子来不及回家丢下的。
在靠近路边的河段上,修有拦水坝,河水自这里转向南流,蜿蜒逶迤的向着远方。拦水坝很宽,有两个篮球场这么大,全部都是大块的青石铺就。那里是村民宵夜纳凉的好去处。每到夏夜,坝上便铺满了席子,劳作了一天的村民,或躺或卧的拉着家长里短,或是争论着哪一颗星星是牛郎星,哪一颗星星是最亮的。不知不觉的在凉爽的夜风中睡着。
坝边的杨树林则是孩子们的乐园。十几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杨树直冲云霄,茂密的树叶间,各种鸟儿欢蹦啾喃。那是夏日午后的消暑胜地。浓浓的密荫下,一群孩子尽情的嬉戏耍闹,聒噪的蝉鸣也淹没不了孩童的欢闹声……。
大路的东侧就是我家的老院子。正朝着绕村流淌的小河。院子坐北朝南,纵深很长,靠东边盖了一排东屋,是我们姊妹的卧室,最南边是一间大大的厨房,厨房里最显眼的就是两口大锅台,一口直径八十公分的是炒菜用的;一口直径一米的是烧饭用的。六个半大的孩子,再加上两个老人,十口人的大家庭也只有这么大的锅才能用的如适。
院子的西边种了两棵樱桃树和一棵李子树,樱桃树有碗口粗,繁茂的枝叶遮挡住半个院子。每到春季,晶莹剔透粒粒宝石似的樱桃就缀满了枝条,馋嘴的鸟儿便纷涌而至。
这时节,每天姥姥都会抱着一杆猎枪,搬个小凳子坐在门前,一边说落着小鸟的不是,一边晒着太阳。家里的大花猫则懒懒的伸开四肢躺在姥姥的脚边。暖暖的春风拂过姥姥的白发,几缕头发飘散在脸上。大花猫眯起了眼睛,姥姥也打起了瞌睡。
放学后,我们总是一阵风似得冲进院子。我会笑着跑到姥姥身边,拿过猎枪,摆着射击的样子,问姥姥:“姥姥,你还会使枪?” 姥姥似醒非醒的嘟囔着“吓唬、吓唬小鸟”。大花猫被惊的立起身子,瞪圆眼睛盯着樱桃树。姥姥努力的睁开眼睛,咧着没牙的嘴笑眯眯的说:“小鸟可精了,专捡又红又大的樱桃啄”。对!樱桃。大家伙赶紧跳到樱桃树下,指着高处嚷嚷“这个、这个最大最红,肯定熟了”边说边蹦跳着试图去摘那些挂在高处的樱桃。每回姥姥看到我们猴急的样子,都会慈爱的笑:”小馋猫,还要再等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时节,我最喜欢雨后站在樱桃树下,昂着头盯着被雨水冲洗过的亮晶晶的樱桃。感觉每一颗樱桃都好像包裹在珍珠里,衬在碧绿通透的绿叶间,红彤彤、水灵灵的分外诱人。让人忙不迭的摘下一颗颗樱桃丢进嘴里,每一颗都是那么清新透凉甘甜,叫人忍不住想眯起眼睛,细细体味、慢慢享受,全然不顾树枝晃动洒下的雨水已沾湿衣襟。那甜蜜的滋味是后来多少钱也买不到的记忆。
院子的最南边是一片茁壮的凤仙花。凤仙花又叫指甲花,花可以用来染指甲,有粉色的、大红色的、紫红色的、橙色的、白色的,以紫色和大红染出的颜色最艳丽。姐姐喜欢深色的,我喜欢浅色的,两人各种一半。姐姐种的凤仙花矮矮的发好大的一簇,开满浓烈的紫色和大红色的花;我种的凤仙花发叉不多但长的有一人多高,开满了淡淡的粉色或白色的花,我和姐姐都对自己的凤仙花爱惜至极。 记得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姐姐碰倒了我的一株凤仙花。我便不依不饶的掰倒姐姐的一株凤仙花。看到倒地的那么大一株凤仙花,姐姐心痛的放声大哭,也冲过来掰扯我的凤仙花。我自是不愿意,一时闹得鸡飞狗跳。父亲实在是忍受不了,抄起一根长长的棍子作势要打我们两个(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们)。我小时候向来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出院子。至于姐姐挨打没有就不知道了,事情总算平息了。隔天姐妹俩又凑到一起比起谁的指甲染的好看了。
冬天,总会在不经意间被一缕清香吸引。堂屋窗下的那一枝腊梅,不知何时,嫩嫩浅黄如米粒般的花苞已绽满枝头。午后的暖阳下,夜雪纷纷的寒夜里,幽幽花香若有若无的弥散在院子中。
最喜欢下雪天,尤其是连着下了几天的雪。一觉醒来,院内积满厚厚的雪,心就雀跃起来。会赶紧喊醒小哥,找来箩筐、木棒、绳子。先把绳子拴在木棒上,然后把箩筐拿到院子中间雪地上,用木棒支起箩筐的一边,往箩筐里和周围撒些谷子,再把绳子一直扯到屋里,关上房门留一条缝。我便和小哥屏住呼吸,蹲在门后紧紧的盯着箩筐,等待鸟儿自投罗网。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大地,这时的鸟儿觅不到食物,会冒险到院里觅食。
起初,是一只麻雀轻轻的落在院中,离箩筐远远的,不时的转动着小脑袋,左瞅瞅右看看,蹦蹦哒哒的试着接近箩筐,又蹦哒着远离箩筐。叽叽的叫着,像是在呼朋唤友。接着,就会落下两只、三只、四五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在院里蹦来蹦去,喧闹的叫声打破了雪的寂静。这时,就会有胆大的麻雀慢慢靠近箩筐,迅速的啄一口小米,接着像受到惊吓一样猛的跳回。如此三番,可能是感到没有危险了,所有的鸟都会像捣米似的在箩筐周围啄起小米。啄着啄着,就会有鸟儿进到箩筐里,这时要眼疾手快快速的扯动绳子。“啪”箩筐卡了下来,“轰”的一声所有的鸟儿全部四散飞去。箩筐内也是扑楞、扑楞的,那只倒霉的小鸟在奋力挣扎。假如运气好,有时还能同时逮到两只鸟儿。不过,鸟儿精的很,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
老家的院子承载了我们整个童年和少年的时光。只要想到她,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回忆。那些过去伤心的、气愤的、耿耿于怀的如今都变成了温馨的记忆;那些快乐的、有趣的也早都化成了嘴角浓浓的笑意。
梦中自问几时回?能再拥有儿时一样的小院。到那时,我要在院中种满鲜花,让花香飘四季;到那时,我要让院里瓜果累累,款待友朋;到那时,我要让鸟儿齐聚,在院内自由欢歌;到那时,我要在花前、树下、鸟鸣中邀你:喝茶、闲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