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里新生儿干涩纯粹的啼哭,断断续续,这一声啼哭,不知等了多久,也不知能记得多久。产妇的家人是被流放在产房门外的,门的上部是金属的网框,期待的焦急与不安的等候,生根、发芽、成长在这片狭隘的通道。我看到专心等待的丈夫和母亲们,仿佛囚犯垂暮着流畅的车,马,人一样,他们跻身在门的两侧,为求离得更近一些,再近一些,松弛疲惫的脸颊随意的嵌进了有些发凉的金属网格,这样似乎离触手可及又近了一步。
第一次窥探这样一种笑,程序化的直白简短的陈述,“***家属,男孩”,惹来一阵轻松伴随了长长的呼气声,笑意就在这个时候爬上了忧虑半消的额头、眼睛、脸颊、嘴角……“我就知道是男孩,我就知道……”此刻,我突然意识到,快乐真的是弥漫在当下的,喜讯的始作俑者开始卖弄,于是在夜色的掩映下的九点四十分,成为了新的开始,夜,光亮了起来。
疼痛该是成就一位女性最直接坦然的方式了,从生理期到生小孩,没有哪次不是女性高贵的生理特征所引发的灾难。回来的路上,脑子里还在回荡着产房外走廊里那一声声哀求的痛,来自一位未来的母亲,她顺从的头颅无力的靠在她母亲的身上,紧握着的泛白的双手,仿佛握住了一生的执拗,眼神早已被疼痛凌迟,偶尔会扫过一丝暗淡的坚强,这便足够了。她知道,夜,盛开在这个狭小的地方,一大片,一大片的。
被问道想不想生小孩的时,我犹豫了。我喜爱孩子,但又惧怕成为一个母亲,承担一份责任。我害怕一个又一个的身份,在迷乱的世俗里,变来变去。纯粹,在浮躁的虚幻里支离破碎。物质的爱情,枷锁的亲情,得失的友情,我们深陷在利益最大化的漩涡,一遍遍的哀悼着别人的悲剧,似乎早已忘了,自己才是最大的原罪。
来时的云和归去的星,让我体味了流浪的清香,夜里,风经过街道时,我们擦肩而过,我没有告诉他,我多想成为另一个他,流浪在山河大地。
最后,夜死在了我的梦里,梦里落了的花又经历一次死亡。婴儿的啼哭响彻云霄,我徘徊在一张张因痛苦扭曲的面容里,我跳进一双双欣喜的眼睛里,眺望笑容的深处,那一两朵徐徐开裂的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