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将军反了……”凄厉而刺耳的声音在宫中肆意传放。
燕景被这响动一惊,瞬间从身下美人的身上爬了起来,怒吼道:“何人造谣?”可随之而来的兵戈相向的声音却不得不让他相信。燕景推开殿门,洛家军的旗子在暗夜中肆意飘扬,千军万马冲破宫门,同宫中的燕卫军厮打在一起,王宫内外顿时战鼓雷鸣,兵戈四起,火光冲天。各宫各殿的主子和奴仆四处逃窜,宫中混乱不堪。燕景忽而忆起几年前自己带兵举起“诛昏君”的大旗的场景,如今,冲破大门的那些人喊着与当年一样的口号。
“护驾!护驾!”燕景瞬间慌了神,朝着门外大喊了几声,才有寥寥几人手持甲剑朝着燕景拥了过来。燕景来不及穿回龙袍,也不能穿回龙袍,那刺眼的黄可能是他丧命的关键武器。
“王上,朝堂已经被洛家军占领,密道是出不去了,我们现在去哪?”燕景的贴身奴仆不住的瞟向殿外不断逼近的洛家军,慌张的询问。
燕景顾不得整理自己敞怀的里衣,黑压压的军士已经快要攻进来了。“去烟罗阁!”燕景现在能想到的唯一不会被搜杀的地方,洛尘那么爱云瑶,怎么可能会忍心抄了烟罗阁。
洛尘在驻扎的那天夜里便与洛川换了身份,趁着雨夜嘈杂,一骑千里,乔装打扮落脚到了洛家军郊外的驻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洛家军忠心耿耿,士气高涨。相比王宫之内戒备松懈,宫中的燕卫军一部分断桥边驻扎,一部分洛府外看管,还有一部分派去边陲之地监视汉王燕彻,城中燕卫军以所剩无几,洛尘毫不顾虑这场仗的输赢。
洛尘回燕的第二天夜里,王上依旧莺歌燕舞,摆席设宴。王上的死忠全数聚集在长生殿醉生梦死,这绝对是起兵的好机会。子时更起,城中一片寂静,洛尘鼓舞士气,一声号角,洛家军分两拨行动,一批朝王宫攻去,另一部分前去洛府,保护亲眷。不过半个时辰,燕景的政权便被攻取。燕卫军投降的投降,战死的战死。宫中并未死伤无数,仅有负隅顽抗之人丧命。洛家军军纪一向如此,“不滥杀无辜,不烧杀抢夺。”
洛尘派人围住了长生殿,那些所谓的死忠也不过就是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刀刃之下全部束手就擒,可唯独没见到燕景。洛尘得见到燕景,倒不是多么想置他于死地,只是还有些事情必须当面问问他。
“将军,没有找到!”
“将军,这边也没有!”
“将军,王椅后的密道早就被我们控制,没发现燕景的踪迹!”
洛尘立在长生殿门口,四周渐渐平静了下来,面具依旧牢牢的焊在脸上,“去烟罗阁!”洛尘平静的语气中惨杂着些不容置喙。
烟罗阁的大门再次被缓缓打开,也不过就短短一月多没有到访,便没有任何生气,院外的花草枯死,杂草丛生,屋内桌椅倾倒,布满尘网。洛尘嘱咐洛家军要轻一些,生怕打碎了自己和云瑶的回忆。
屏障后,帘幕后的侍从系数被揪出,抱着脑袋跪在地上说着一些求饶的话,可燕景却依旧不见踪影。
“燕景呢?”洛尘蹲在几人面前,死死地盯着他们。
“跑……跑了。王上让我们藏在这引你们过来,他就走了。”其中一人支支吾吾的说。
洛尘将信将疑,他知道燕景没处跑。洛尘在屋中环视,踱来踱去。
“咱们走!”屋内一阵嘁嘁察察,门被轻轻掩住,脚步声也渐行渐远。过了好一阵,燕景推开云瑶的床,艰难的从床箱中爬了出来,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气,他现在得好好想想,怎么从宫中出去。
突然,一把闪着寒光的剑从身后架在燕景脖子上。燕景一颤,终究还是没逃过洛尘的手掌心,他自嘲的一笑,开了口:“洛将军好心计!”洛尘缓缓从燕景的背面绕了回来。
“没想到我会败在一个女人手下,真是可笑!”燕景一生骄傲,就算已经成为了阶下囚,也依旧趾高气昂。
“牧影和那批燕卫军,大概是回不来了吧!”燕景有些好奇,“仅凭你们两个人能控制我一队的燕卫军,到底是谁在背后帮你?”
洛尘抬了抬眼皮,令谁也想不到竟然是敌国送来的援助,可洛尘并不打算告诉他真相,“你真想知道?”洛尘反问。
“想!”燕景抬头对上洛尘的眼睛。
“陈音。”
“陈音!”燕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他。“果然,是你们洛家军养出的狗,忠诚!”燕景心头的阴郁瞬间涌上眉间,头顶似乎冉冉涌起紫红色火焰。“若不是本王当年给他机会……”燕景的话戛然而止,转而偏头望向了洛尘,眼中溢出阵阵猩红,“洛将军着实是大度,杀父仇人都能重新结盟。果然,权力面前,谈什么亲情大义!”
洛尘面色不改,心中却波涛翻涌,她紧紧地压制住自己,果然是陈音。这话是洛尘故意说给王上听到,目的就是诈出自己的杀父仇人。
当年洛尘父兄加入燕景反暴大军,本是功臣,却因为燕景忌惮洛家父子的能力与权势,暗地里派陈音使了绊子。洛家父子被暗杀,却被封为功臣。而陈音,从洛家军中一名无名小卒,被升至高官。
洛尘此前从未怀疑过父兄的死因,到是洛川一直耿耿于怀,久而久之成了洛川的一块心病,他执拗的一直在调查父兄的死因,不曾在政治场上出现,也从不被人关注,这才有了近日“狸猫换太子”的一出戏。洛尘也曾劝过洛川,可直到洛川拿出父兄死因的证据,洛尘才认识到洛川的执著不是没有道理。
今天这场,不仅仅是为了云瑶,为了众生百姓,更是为了报自己的杀父之仇。
洛尘一脚踢在燕景的肩上,燕景重重的摔了下去,仰在了地上。那把剑向前抵在了燕景的喉头,燕景不敢动,却嗤笑起来,“洛将军今日势必要将本王的命留下了。”
洛尘紧紧咬着牙,握着剑柄的手因为愤怒有些颤抖。想起父兄的面容,她真想一剑刺进燕景的喉咙。
燕景有些惧怕,可还是要赌一次,“洛将肯为了一个女人造反,也算是个痴情种了!这天下权争利夺,可同你那些小情小爱不同。洛将从来不愿置身其中,这才落得一时清明。本王到想问一问洛将军,今日一反,往后如何打算。”燕景坐直了身子,用两根手指将那剑向一旁推了推,洛尘不是那嗜杀之人,她若想动手,不会等到现在。
洛尘没有说话,她倒是要听听燕景还有什么高见。“洛将若想亲自登基,做这天下明君,且不说你女子的身份,能不能把握好这朝政,就说这篡权夺位,可不合规矩,就算是不遭天下人唾弃,不被朝中权臣背叛,众叛亲离。可这燕家人只要有一个在世,怎么能容忍你一个外姓人耀武扬威。”
燕景站起身来,“就算本王那些小王子不是你的威胁,可那远在边陲的汉王能善罢甘休嘛。当年本王后来居上,挡了他储君的道路,将他发配边陲。汉王心中本就不满,今日你一反,你就不怕汉王趁虚而入,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尽管你为的是她那一奶同胞的妹妹,可天下之权,儿女亲情又算得了什么!大概洛将也有所耳闻,边陲传出汉王私养禁军的消息,本王调度大量燕卫军去此,城中才守备空虚。否则就凭你那些洛家军,动得了我半分汗毛?”燕景越说越神气,就好像现在马上要成为阶下囚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洛尘。
“本王知道洛将不爱江山爱美人,若不是因为云瑶,让你我之间生了嫌隙,你还是我的好臣子。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退兵求和,本王替你寻回云瑶。今后全当此事没有发生,你是愿意退官请辞做你们的逍遥夫妻,又或是继续住回你的将军府,迎娶你的将军夫人,本王都可以替你操办。你去享受你的荣华爱情,本王替你担下这叛世之罪。”
“至于杀父之仇,本王承认是本王心急,我可以给洛将赔个不是。可这朝堂之上无人情,洛将军应该是能明白这个道理的。”
洛尘听着他这套说辞,不自禁的笑了出来,忽而又沉了下来,眉间的神情又严厉起来,有些发狠,“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嘛!”燕景被盯的有些发毛,竟也说不出什么。
“之后的事,也就不劳您费心了。你是必须要死的,就算我不让你死,云瑶也想要你死,燕罗众生更想让你死。”洛尘征战多年,也算杀人无数,但还是头一次说出这么凶狠的话。
“可我不会亲自动手,你怎得也做过一世君王,也该给你留个体面。就在这烟罗阁吧!脏了就脏了,反正这个地方,云瑶也不会再来了!”洛尘收回剑,立在身后,推门而出,衣袍被阵阵寒风掀起,身后的将士端着毒酒进了去……
雨算是停了下来,宫中也平静了下来。众臣归顺的归顺,该杀的杀;燕卫军重新整合;而那些让燕景如痴如狂的美人,也都被迁逐出宫。洛尘站在朝堂的台阶之下,久违的看见了太阳。一切都归于平静了,她可以去接回云瑶了,可洛尘却并没有那么开心。燕景说的没错,自己就是爱江山不爱美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