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诗经·国风·郑风》·《女曰鸡鸣》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痴迷地收集关于爱情誓言的诗句,“生死契阔,与子成说”,这是多么美好的许诺,可是也抵不过有朝一日,“天南地北双飞客”。比起天长地久的承诺,琴瑟在御的温馨更能打动我。
上个月底的时候,我请了一天假,给自己六年的爱情找到一个美好的归宿。从校服走到婚纱的爱情并不常有,我珍惜这段感情,更珍惜眼前的这个人。
在整理手机里面的相片和婚纱照时,我把每张照片都分类存放:在学校湖边约会、他第一次下厨做饭、我们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去动物园、他带我去海滩捞鱼、他陪我吃我最爱的铁斗虾、我现学现卖给他做水煮肉……….
原来不知不觉,美好的回忆早已俯拾即是。
1.彼此看不上的我们
我和王爷相识于2010年,经常有朋友拿这个段子开玩笑:你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读一年级,等我上五年级的时候,咱俩就同班了。
他是在复读的时候遇见我的,那时候的他身体偏于单薄,国字脸都瘦成了倒三角,个子比较高,虽然成绩在县城不算顶尖的好,但在我们那个小城镇边缘的中学,他已经能够稳坐文科班前三的交椅了。
他说那个时候他其实也挺不看好我的,认为我不够努力,已经高三还不能有很好的自制力,没有把心完全放在学习上,是个十足的傻子。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确实非常浮躁,那么厌恶数学,同时也被数学狠狠地拖着后腿。
2.同桌的你有小心机
那天下午和他商量的事情,一直到现在王爷都说我是蓄谋已久的,是在给他这个“单纯的孩子”下了一个圈套:因为我突然跟他商量,能不能跟他做同桌。
当时班里的学习氛围还是很好的,老师对于座次的原则也是:只要对学习有利,你们可以自己把握。王爷独自占据了教室的西北角,一个靠近黑板且非常清净的地方。我以天地良心发誓,当时根本没有对这个“普通人”有什么心思,他除了成绩好一些,性格沉稳一些,在我眼里和其他男同学没有任何区别。
我搬过去当然是有些小心思的,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突然顿悟一般要好好学习,先给自己找一个清净的地方,最好身边还有一位学霸,所以王爷才成了我的目标。恩,我认为至少自己是坦诚的,自始至终我都告诉王爷这个举动只是在利用他,这么多年他却一直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专门过来撩他。
3.我不适合一见钟情
生活比小说有情节多了,我搬着自己的桌椅坐到他旁边,成了他记事以来的第一个女同桌。跟着学霸混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就是身边多了一个全能型教师,除了语文和英语,他可以辅导我任何科目,甚至帮我制定出一套适合我的复习计划。用他的话说:当了这么多年的学生,你居然都没找到一套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
我就这样开始了两个月全身心投入的复习计划,上课的时候专心听讲,自习课的时候做王爷给我规划的题目,做完了不懂得让他讲解,下课的时候两个人趴在桌子上天南海北地侃。第一次知道,他看上去那么沉稳成熟的一块木头,聊起天来其实也是很风趣可爱的。
小小的情愫悄然发芽,我不知道当时我们是当局者迷,还是无暇顾及,亦或是都不愿意在高考结束前捅破这个窗纸。只是有同学不时开玩笑:你们这是要成呢!当时有一对朋友便在高三一见钟情、三顾定情了,我说我不适合一见钟情,我是慢热型的,更适合日久生情。恩,那个时候看来已经懂得一点自己的爱情观,却不知道自己已身在其中。
4.那是一个催化剂
直到现在我偶尔还会拿那个姑娘跟王爷开玩笑。她是个好女孩,长得甜爽,人也有趣,身边不乏追求者。但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当时究竟是什么心理。先是和我断绝友好关系,接着强烈要求我和王爷保持距离。
我搬离了王爷旁边的位子,我觉得为了男生失去朋友是件不值得的事情,那时候人家都说男人靠不住啊。自己心思乱乱地,王爷过来说他自习课连一页题都没做完,就茫然了,他硬是把我的位子又搬回他的旁边。
然而这仿佛是一个循环,在那个姑娘的坚持下,我又一次搬离,但是这次和上次的心境完全不一样。我明白了王爷的态度,倒是和《甄嬛传》里面有点雷同:谁在他身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思在谁那里。
我们之间在这次风波的催化之下,反倒越来越有见分晓的意思。
5.没见过这样表白的
两个月转瞬就过去了,填报志愿前两天,王爷问我,你想报哪个学校?我老老实实地说:我想去青科大,你呢?他看好了当时的山东财政大学还是山东经济大学来着(当时两校尚未合并),还看好了东北某个大学。填报志愿的时候,他选择了青岛科技大学,然后一遍遍催我跟他走,似乎是有话说。
然而到了网吧,选好了学校,两个人又大眼瞪小眼地尴尬了,说什么?从何说起?我打破了沉闷随口说,志愿一填,就不知道会落在哪个城市,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面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王爷开始给我用数学概率计算未来我们可能成为一对的概率,算来算去,从百分之一算到二分之一时,我心头一动,故作轻松地说,你别算了,我不适合你。
那是不是对你来说,亲你了就算是你男朋友了?王爷蓦地问了一句,我茫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冷不防就被占了便宜。现在我算是了!王爷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
6.他又上了一次高三
高考成绩很快就宣判了我们的结果,他去上大学,我回来复读。在我们那个小城镇的城边中学,复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基本上文科生不复读都考不上本科。用当时教过我的一个老师的玩笑话来说:你们好好学,为复读打好基础,多复读几年,说不定能考个三本(当时还有三本一说)。
当时我并不那么信任王爷。我们的爱情刚刚萌芽,他就要和我分隔几百公里,过惯了教徒式禁欲生活的他,突然进入一个繁华而浪漫的城市,我不相信他可以拒绝各种诱惑。
那一年的联系都依赖着手机,凭借亲情号绑定的低价话费,我可以在每天晚自习回家的路上给他打电话。为了多说一会话,我只推着自行车往回走。说的最多的还是高三复读的生活,我有什么郁结他都会帮我开解,有不懂的题目他可以帮我辅导。
后来王爷跟我说,他感觉像是自己又复读了一年,除了上课时间,他要随时准备好解答我任何学习上的困惑,高中的知识他根本不敢忘。那一年他只来看过我两次,一次国庆节,一次寒假,然而他的关心无时不在,让我最初的不安全感和不完全信任慢慢消退了。
后来王爷说,他在班里一年了,连自己班的女生都不认识,人家跟他借笔记,他还问人家是哪个专业的。我说你不用因为我这样为难自己,他懵懂地问:有什么为难的?我就是习惯这样子啊。
虽然他不会主动联系女生,但是他对熟识的女性还是很好的,真诚地关心,也真诚地保持距离,所以在我们那一届女同学中人缘很好。大约女生心里都希望有这样一个哥哥,成熟稳重,能够为自己解答疑惑、必要时雪中送炭,同时无不轨之心。
7.一周一次公交游
我填报志愿时小心再小心,对青科大没有七八成把握,还是选择了青农大。可巧那一年好多与我同样心思的人,于是青科大首招没招满,据说最低录取到了四百九十多,而我以五百五的成绩顺利进入青农大。
科大的四方校区和崂山校区距离农大分别是一个多小时和两个小时的距离,每到周末的时候,王爷就会和上课一样按时起床,乘坐公交车来到农大,陪我吃吃饭,随便逛逛,下午再乘公交车回去。
这种约会方式被他的舍友们称之为:“公交一日游”,或“城阳一日公交游”。我也曾担心他对这种无聊的旅程感到厌倦,于是跟王爷说不必周周前来请安,他却认真的说:不行,每周不来一次我不踏实。
许多高中的恋爱在毕业季就各奔天涯了,幸好我们还在一个城市。在同学们眼里,能从高中牵手走到现在的爱情都是不容易的,能在大学毕业开花结果的爱情更是不容易的,但是我们做到了。
8.我觉得自己慧眼识珠
虽然这是毫不谦虚地秀恩爱,但我真的觉得自己是找到了一个潜力股。放松压力之后,王爷身上长了些肉,平时又很注意运动锻炼,所以样貌、身材和气质越来越好,逐渐长成我喜欢的风格。有时候看着王爷的样子,真有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感觉。
王爷在同级的学生中年纪偏大,说话做事也更显得沉稳,我很欣赏他的耐力和心态。自从大四进入了青岛最辛苦的行业之一——二手房交易,他对早出晚归、高强度工作量和高压力从没有过抱怨,在意外丢失十拿九稳的订单时,他也泰然处之。
三年时间下来,王爷的业绩和能力不断进步,深得汽车东站附近阿姨大婶大妈们的喜爱,甚至有阿姨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说是要做媒。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份工作,王爷曾坚定的跟我说,因为咱们两个一穷二白的大学生在这里站稳脚跟不容易,我想靠自己的努力,给你更好的生活。
9.王爷有一筐坏习惯
他喜欢看手机小说,几乎没事的时候就会掏出手机看,大拇指拨起手机页面来,比什么都轻盈灵活。偶尔说他几次,还满腹委屈地说:我不吸烟不喝酒不打游戏不唱歌,我就这点儿爱好也不行吗?
他木讷得要命。他几乎没有给过我浪漫,唯一一次偷偷订了一对戒指,还被我逛淘宝的时候发现了。女孩子期待的浪漫表白和求婚,他都没给过。
他不喜欢做家务。反正这个主动意识是没有,不过现在在我的耐(yan)心(li)培(jiao)养(xun)之下,好歹也开始学着分担一些活计。
他有的时候理智的让我担忧。他总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除了偶尔被我气得炸毛的时候。两个人出去玩,最多的时候是我一个人跑上跑下地玩,他在一边安静的坐着或站着,看看手机再看看我,仿佛是在看孩子。
他似乎有点拖延症。很不幸我是个急性子,偶尔交代给他什么事,他都不急不急;他的同事也跟我说,总是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什么事情都不着急。
……不写了,再写就翻脸了。
10.家人的祝福不可或缺
在我领到毕业证前夕,我们订婚了。我妈妈的婚姻观很朴实,她希望门当户对,不要嫁入豪门被人欺负(好像我的姿色也嫁不入豪门),她希望男孩子长得高大俊朗,希望人品正直。
So,我妈对王爷是真心的喜欢。我让她给我做两双鞋垫,她同时给王爷做了四双;我让她给我做一条遮光窗帘,她执意要做两条寄过来。当然我婆婆也如是关心我们,给我们寄一些红枣、核桃、花生,每次他回家还要带一些家养鹅蛋来。
家人是和我们血脉相连的人,能得到他们的祝福,我们既安心,又满足。
11.我们的人生快进了?
和我们差不多的同学要么在读研的路上,要么在单身狗的路上,只有我们一路畅通,顺其自然地订婚、买房、结婚。王爷依旧是那个风轻云淡的淡定哥,我说感觉拍婚纱照就是我逼迫你的。他忙矢口否认:我很配合啊。王爷你告诉我,什么时候,不抵抗政策就是积极态度了?
每当看到依旧可以称为“未婚女青年”的生物,我都有点淡淡的惋惜,我都成了“已婚妇女”了唉,这个称谓感觉让我瞬间老了好几岁。但是相比我一个挚友和对象天南海北几年的异地恋,我们还是幸运的。
想想结婚又怎样呢?王爷也不会认真拘束要我做什么,无非是两家人关系上跟紧密而已。这样的节奏似乎是有些快进了,但是不管快进与否,都是这样的岁月静好。
12.王爷第一次醉酒
我不喜欢人喝酒是因为我有心理障碍,我知道不少人会觉得矫情,可事实如此。小时候我爸常喝酒来着,然后就容易与我妈发生争执,虽然有些事情并非喝酒的责任,但是留给我的心理阴影面积还是无法估算的。
王爷本身也不爱喝酒,喝酒的人醉态百出,容易伤身,所以他喝酒每次最多一瓶啤酒。但是领证那天他喝多了,这也是有预谋的,他之前就告诉我过我,领证和结婚的时候,他要放纵自己一下。
那天我本以为我会害怕,因为我遇上醉酒的人,包括我的家人,我都是心跳加速,烦躁异常。但是那天我没有,或许是只顾着他,也或许是我见惯了他严谨端庄的样子,反而突然觉得,他偶尔随性起来,倒是很可爱。
13.六年的修行
爱情也是一场修行,庆幸的是我们终成正果。
从2010年到2016年,我们就这样简单而坚定地走过了,从前觉得从校服到婚纱,好几年的爱情走入婚姻几乎可以媲美童话。没想到自己竟也有这样的福气,可以和心爱的人走一段属于自己的童话。
我曾跟王爷说过,我们是在错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高三是个最不适合恋爱的时候,但是遇见了就是遇见了。我们选择邀请当年的班主任一起参加订婚礼,选择在恋爱六周年那天登记结婚,其实只要不妨碍谁,跟随自己的本心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正在准备即将到来的婚礼,精心对比喜糖的礼盒,欢天喜地地在朋友圈发自己的婚纱照,这样简单而世俗的幸福,胜却无数壮怀生死的许诺,不是吗?
最美的日子无非是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