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五点多醒了。想起昨夜在茫茫黑暗中的喜极而泣,不禁平静非常。世事表象相似,内里可从不相同。从前都是为伤心事哭得泣不成声,昨夜是为自己的新生,准确来说,为自己认知方法论的新生。
起来洗漱,拉开窗帘。外面一片光明,磊落的光华仿若有着大浪淘沙后的洁白无瑕,眼睛看着不刺眼,心里的空间却别有洞天的亮,被身外乃至窗外、尘外的光尽涤。
不经意中想到了自己的年岁,进而愣住,因为我初识赵老师的时候,她就是这个年纪。
赵老师是我小学一、二年级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模模糊糊记得第一次见,看到她如一株清秀的纤竹站在那里,笑容如清风俊朗,声音如细雨在叶间滚落,同样晶莹剔透的可亲可敬感油然而生。她执教我整整两年里,我每看到她,心里莫名就会甜甜地微笑;就好像她的美好不是因为她存在我生命里,或者她的表达如何,而是因为她在我心目中清晰明白如皎月,就算我永远看不见她了,我也知道也笃信,在宇宙中她在那里,不仅以美好的形式存在,也以她存在,她的美好独一无二,她也独一无二。
也不难怪我在一次凝望她的失愣中竟不小心轻喊了她一句——"妈妈"。幸好只有同桌听见了。我知道她不是,我的这声妈妈也不是纯粹喊给她听的,而是当年我给了"妈妈"这个词最高无可取代的定义,我只是傻傻地把那最高无可取代的定义"荣誉"送给了她,而已。或许因为,出了我的小家,她在小家外的社会中,是那时最像我要给予此定义"荣誉"的人。
二年级结束升了三年级。我换了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她不再教我了。我也人生第一次因为这件事哭了。三年级开学不久,我写了一封饱含着我感激的感谢信悄悄来到了她上课的教室。我记得那个时候是刚放学,那个教室的学弟学妹们都走了,她在,正好背对着我,轻盈如淡风地走过去关教室窗。我愣了一秒,立时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把感谢信端正地放在讲台旁的位置上,轻轻地转身,一溜烟跑了。说是跑,其实跑得几乎也如淡风没有声响。
她并没有回信,
也没有来找过我。
我也没有哭,也没有再去找她。
五年级快毕业时,一次在商场里,碰见了她。我兴奋地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边喊着"赵老师,赵老师!"赵老师正在低头看手表,听闻声音看了看我,好似没有表情地笑了笑。我说,老师,您还记得我吗?赵老师又笑了笑,走了。
后来我升学,回去小学看老师。看完其他老师,我想起了赵老师。我问,赵老师还在学校吗?怎么没看见她?其他老师说,哦,她这几天不在,她刚生好宝宝回来就发烧了。我心咯噔疼了一下,没有再问下去了。她发烧了。她还好吗?我安慰自己,赵老师这么年轻这么健康,肯定没事的。
我没有再见到过赵老师。五年级那次竟是最后一次。她一直在学校工作,我也会偶尔回去看看,但她,没有一次是在的。
想起昨晚喜极而泣的大悟,我更确定地明白了,以他人本位的方式爱他人,尊重他人,才是可爱、可取的。
2017年5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