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车祸，我的人生从此跟这双手一样颤抖与不安。”

星空帐篷酒店卧房内，吴壮壮躺在床上伸出双手，颤抖双掌深深埋在了酒店天窗外那暗淡的夜空中。

昏暗的台灯下，一支笔压住了惨白的白纸，白纸上扭曲写着：暗淡无光的夜空，就连冰冷的月光都被乌云与黑暗掩埋，窒息。白纸旁，一喝光酒的空瓶子躺在桌上，瓶子旁，破碎的相框里是一张吴壮壮获得大学皮划艇大赛冠军的照片，照片中吴壮壮脸上充满了阳光。

清晨，马场上。

吴壮壮仰望天空，阳光刺眼。

“壮壮，跑起来，你从小不是最喜欢骑马吗？”

吴壮壮低头寻声，只见父亲吴建国在自己身边骑马绕圈，不断用手语示意儿子挥动马鞭跑起来。吴壮壮低头看着自己抓住缰绳的右手，一直在颤抖，吓得不敢动，似乎一动就会从马上坠下来。

驯马师：“小伙子，别害怕，放轻松，这马挺温顺。”

此话一出，引起了吴壮壮的厌烦。他怒吼道：“我不需要你来教我骑马！”

吴壮壮示威似得用手中的马鞭使劲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受惊，撅起了前腿，差点掀翻了吴壮壮，吴壮壮抱住了马脖子。才让马安静下来。有惊无险，吴壮壮却很是生气，跳下马，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马鞭，欲抽马。鞭子一把被吴建国抓住了。吴壮壮挣脱不开，放下鞭子，怒视着吴建国和驯马师，说道“这样很好玩吗？！”

说罢，气呼呼地离开了。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绿色的骑行道上，吴壮壮用颤抖的手紧紧握住自行车的车把，但自行车仍旧不听使唤，左摇右晃。旁边路过的骑手超过了吴壮壮，将吴壮壮甩在了身后。

吴壮壮看着远去骑行的身影，急躁，开始疯狂踩车镫，不料踩不到两步从车上摔下来。阳光光芒中，父亲的手犹如神助一样伸向了摔倒的吴壮壮，吴壮壮看了一眼，用自己颤抖的双手独立坚强支撑起来。吴建国帮忙扶起自行车。

吴建国安慰道：“儿子，乐观点，不喜欢骑马，骑车，我们可以换别的，只要每天坚持让手多活动活动，要不了三两月你就能.... ”

壮壮不相信这样的谎言，他举起了手臂，展示手臂上的伤疤给父亲看。

“运动，老爸，你开什么玩笑，我这是肌肉萎缩，不是伤风感冒。不治之症。乐观点，我虽然手有毛病，但是我这里没毛病。”

吴壮壮用颤抖的手指着自己脑袋，父亲顿时默然。壮壮顿时也冷静了，一脸沮丧。

“如果不是我被大学皮划艇队开除，你也不会在这里吧，算了，爸爸。你没必要陪我，你也没必要可怜我。虽然我现在什么都不是，至少我以前还是个运动员。

还有，爸爸，我想告诉你，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骑马！”

吴壮壮转身朝骑行道，往远处跑去，父亲独自扶着车远远站在吴壮壮身后。

千岛湖 湖边，水天一色。

吴壮壮失魂落魄地站在湖岸边，湖里水面上，皮划艇游客在水中嬉笑玩耍。吴壮壮驻足良久，突然抓狂似得，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

“啊！”

在绿色骑行道上，吴建国看着儿子这一幕，流出了眼泪，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张劝退书。

思绪回到了几天前，教练拿着病历卡和劝退书递给吴建国，吴建国一脸震惊。

“对不起，建国，壮壮得的是不可逆转的肌肉萎缩，他这辈子再不能进行皮划艇这项运动了。劝退也是不得已的。你在这里签个字吧。”     

吴建国拿起桌上笔，笔重如万斤，在劝退书下扭曲地写下了同意劝退。 

湖边，吴建国拿起电话：“徐叔？我，建国！”

夕阳即将西下，桥西度假老年之家卧房内，吴壮壮，老头两人对坐在卧室的阳台上摆弄围棋。

老人姓徐，鹤发童颜，神清气爽。阳台下面是老年广场，广场中间三三两两的老人下棋，舞剑，跳舞，自娱自乐。阳台的对面是湖光一色的千岛秀水。

 “壮壮，该你了！”

吴壮壮见自己棋子落于下风，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白子，站起身来，对着徐叔抱歉、苦笑道。

 “徐爷爷，这局我已经败了。”

徐老头笑了笑：“这刚开局就认输，可不是你的性格。”

 “我今天实在没心情下这棋。”

吴壮壮抬头看了看挂钟，挂钟已经过了三点了。徐叔看着心无定数的壮壮，仍旧气定神闲坐在桌子上摆弄自己的黑白子。

吴壮壮漫无目的地走进了徐叔的卧室，卧室一边壁橱上放着各种各样的照片，这些照片无外乎一个主题：老人与同龄人在运动中分享的快乐。吴壮壮无意发现了自己在大学皮划艇大赛获得亚军时所拍的照片也置身其中。照片中吴壮壮阳光开朗，给人带来希望与喜悦。吴壮壮欲取自己的照片，不料将所有照片连同照片后面生锈的铁盒子，一起弄翻在地，壮壮赶忙道歉。

“对不起。”

铁盒子砸开来，里面放着各种运动奖章，还有一张鲜艳的红色证件，上面写着残疾退伍军人证，证件上赫然写着老人的名字：徐达，并标注了伤残情形：右小腿截肢）

“徐叔，你的腿！”

徐叔放下黑白子，赶忙帮吴壮壮收拾一片狼藉的书，行动丝毫看不出残疾。

徐叔敲敲自己的腿，发出了敲铁的声音。

“哈哈，都过去五十年，没想到腿还这么硬朗。”

吴壮壮和徐叔将书收拾到壁橱上，然后吴壮壮将徐叔扶到了阳台的棋盘边。徐叔拉住了吴壮壮坐下。

“壮壮，来，把手中的棋下好！”

“可这棋局我已......。”

“棋局棋局，你在局中，但爷爷在局外。我可从不相信这句话“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吴壮壮在犹豫中落下了一枚白子。

下午，环湖公路上，车内，吴建国开着车，吴壮壮坐在副驾驶座上沉默无语。

 “刚才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

壮壮没有理会父亲，而是问起了徐叔的脚来。

“徐爷爷的脚怎么回事？”

“老爷子摔倒了？！”

“没有！”

吴建国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皮划艇体验票和一张白纸递给吴壮壮，吴壮壮面露嘲讽之色。

“我的运动人生都划上了句号，你这什么意思？”

吴壮壮将皮划艇券随手放在了车驾驶台上。

“这虽然只是张体验券， 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爸爸尊重你。但人生都会面临选择，或许这是唯一一次，也或许这是第一次。（从另外口袋里面抽出一张纸）这是徐爷爷给你的礼物。”

吴壮壮拿起白纸，拆开，发现白纸上写着一行字。

倘若你一只手，或是一只脚，叫你跌倒，就砍下来丢掉。你缺一只手，或是一只脚，进入永生，强如有两手两脚，被丢在永火里。

爷爷希望你能像我一样从永火中出来，放下你曾经的失去，珍惜你现在的拥有，记住，你现在只是开了人生的棋局。

吴壮壮看得怔住了。

吴建国注视着吴壮壮。

思绪回到了几个小时前，吴建国站在骑行道路上打电话，电话里是徐叔的声音。

“建国，你也放下吧，让他自己选择一回吧。      ”

夕阳西下   皮划艇游客体验区门口

教练有点不可思议

 “ 我说，吴建国，你开什么玩笑，现在壮壮的手不适合皮划艇运动，你以前可是慈父，怎么今天一下子变狼父了。”

“老郑，那我问你，壮壮什么时候能适合皮划艇运动。”

郑教练无语，抬起手表，时间都快到了下班的时候，像那边管理人员挥手示意再等几分钟。

“建国，壮壮不会放你鸽子吧，到现在还不出现，看来他比你有自知自明。再过五分钟不来，我可走了哈。”

“我儿子我知道，他一定过来。他可是大学皮划艇大赛的亚军。”

“哎,是呀，可惜了这棵好苗了。”

“郑叔，我上哪艘艇？！”

吴壮壮一身的皮划艇运动装，突然出现在建国和教练面前，吓了教练一跳，郑教练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可以吗？那到对岸就行了。”

    吴壮壮穿好了救生衣，轻蔑朝两人笑了笑，教练下意识指向了红色的一人皮划艇，抬头看着百米开外的荒岛。吴壮壮娴熟地坐上了皮划艇，此时教练和建国也登上了一艘两人皮划艇。吴建国抬头坚定看着吴壮壮。

    吴壮壮朝父亲撇嘴一笑，开始划艇。吴建国和教练的二人小艇在旁边紧紧跟着吴壮壮，吴壮壮虽然手一直在发抖，但是摆出了专业运动员的架势，皮划艇缓慢朝彼岸划去。

吴壮壮的艇桨划出和汗水滴落的涟漪犹如一朵朵盛开的荷花。艇上吴壮壮的双手紧紧握住了艇桨，但是明显力道不足。吴建国向吴壮壮投去了坚定的目光。

艇行到一大半之时，艇已经是逡巡不前，吴壮壮已经再无力使得这艘艇划出一点。艇桨从吴壮壮手中滑落，吴壮壮无力低下头。湖面上的皮划艇犹如一叶在水中飘零，原地旋转。

吴壮壮的思绪回到了几个小时前，他正跟徐叔下棋。

“这棋局我已经.... ”

“现在对你来说只是开局！”

吴壮壮欲捡起艇桨，手仍无力挥动艇桨。岸上的教练见状打圆场。

“壮壮，好样的，今天就到这里好了。你的手恢复不错，明天继续努力。”

父亲却说道：“壮壮，你不是说过自己是运动员，那你知不知道行百步而半九十。是运动员就给我划过来。如果划不过来，你就乖乖接受别人对你的可怜。”

“建国，壮壮已经非常不错了。今天……”

“今天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可怜，证明你没了手，你一事无成。如果你今天真的证明自己，你就不要谈你所谓的运动员的尊严。你不配，看你现在无力的样子，你，连别人同情的资格都没有，你，吴壮壮，就那么在乎别人对你的感受，那么在乎残缺带来的挫折。就你现在这副样子，即使你没有肌肉萎缩，你也永远只能是亚军，成不了冠军。”

吴壮壮痛哭流涕，突然要紧牙关，双手慢慢，紧紧抓住了艇桨，犹如抓起千斤之担，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声。

耳边响起了徐叔的声音。

 “倘若你一只手，或是一只脚，叫你跌倒，就砍下来丢掉。你缺一只手，或是一只脚，进入永生，强如有两手两脚，被丢在永火里。”

吴壮壮仰天长啸：啊！

吴壮壮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滑动艇桨，哆嗦中每一次紧握犹如耗费万斤力量。

吴壮壮双手抓住了艇桨，抬起了垂下头，注视着不远处的荒岛，挥动手臂，艇桨终于动起来了，并逐渐在水中开始跳跃起来。汗水浸透了衣衫，手上的汗水像雨水一样滴入湖中，伸开花朵。吴壮壮咬牙切齿，绷紧全身的经脉，双目圆睁盯着远方，剧痛伴随着劳累，让吴壮壮双眼逐渐迷离，艇却慢慢靠近了荒岛，顿时间一只手犹如上帝般，抓住了吴壮壮虚弱的手。隐约中听到父亲的声音。

“儿子，好样的！”   

星空帐篷酒店的草地上，父亲端起一听啤酒，要和儿子壮壮碰杯，举了半天，儿子自顾自喝啤酒，看着夜空。父亲陷入了尴尬。

星空中时而云层遮挡，时而一览无余。

“爸，你知道为什么我叫你出来看星空吗？”  

吴壮壮仍旧抬头望着天。

吴建国回道：“星空帐篷的酒店天窗看夜空是好，但是看到只是夜空的一部分，而躺在这里就不同了，看到是整个夜空。”

吴壮壮笑了笑

“我们只喝酒，不喝心灵鸡汤。”

吴壮壮举起啤酒罐主动跟父亲碰了一下杯子。

“我只觉得，今晚的星空让我很舒服。”

夜空云层散去，露出了珠光宝气的夜空，吴壮壮看到是最亮的北极星, 吴壮壮伸出双手，握紧了拳头。

幻想主观镜头:

渐变成，一双强壮有力的手（同样的手）滑动着艇桨，皮划艇朝前飞速前进.不远处就是胜利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