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每个人的脑海中都会存放着许多记忆,或美好或辛酸,或愉悦或不幸,或温暖或冰冷,百味无常。我们于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上生存着,记忆的分类错综复杂,数量十分庞大,负责储存记忆的脑海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数据库,尽职尽责的存放着每个人从出生至现今的记忆,只不过有些记忆经过岁月的变迁会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有些记忆则会一直于记忆长河中熠熠生辉。
而我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我的记忆是有额度的,一旦到达额度,就会随机自动清理掉一部分记忆,为今后记忆的储存腾出空间,而不公平的是,我没有选择权。
02.
年幼时并没有发觉自己与他人有何不同,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记得十分清晰,甚至更甚他人,稍微长大些后,母亲曾对我语重心长的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睁开眼睛,发现周围是你所陌生的世界,你突然忘记了很多事情,一定不要害怕,也不要跑掉。”一开始自己只是觉得母亲说的话很是奇怪,我又怎么会突然忘记很多事情。
直到有一天我真的忘记了一些事情,我才明白母亲那时对我说这番话的含义。
那时是朋友几个相约去茶馆听书,听到最扣动心弦的片段时,自己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十分疲倦,自己的眼前越加发黑,耳鸣不止,浑浑噩噩中便睡了过去。
“苏苏,苏苏。”
恍惚中听到有一个人在呼唤我的名字,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姑娘。
“苏苏你怎么睡着了,今天说的可是最令你欢喜的段子了。”
“你…这是哪…”
“子渊茶楼啊,苏苏你莫是睡傻了吗?”
看着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找不见丝毫头绪,忽地突然想起母亲曾对我说过的话,以身体不适为由便离开了茶馆,回了家。
03.
回到家后,母亲在家,看到我略微慌张的神态,竟并没有太过意外,反倒有些欲言又止。
“小忆啊…”
“母亲…我…这是怎么了…”
“小忆,不要害怕,你只是在不经意之间忘记了些东西,你一定要听好母亲接下来所说的话。”
“好…”
“小忆,母亲和你都与常人不同,我们的记忆有一个额度,而你今天之所以会忘记一些事情。正是因为你的记忆额度已经到了上限,随着岁月的流逝,记忆额度达到的速度会越来越快,忘记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所以,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人,一定要记在本子上随身携带,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04.
经历了那一次的失忆之后,自己开始变得不愿与人接触,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忘记,母亲要我记录的本子,我一直携带在身边,可我自己也非常明白,纵使我把这些不想忘记的事情都记录下来,这些记忆也终会有一天消失于我的脑海中。
母亲不止一次在清晨起床后问我:“你是谁?”我便将她记录的本子递给她,看了一阵之后,她会微笑着回答道:“原来你是我的女儿。”我已经习以为常。我知道,母亲纵使看过本子后会知道我是她的女儿,但那些美好的与我共同制造的回忆,全部都被残忍的抹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在她的记忆中,我与陌生人无异。
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看过母亲记录的本子,但没有一个字是有关于父亲的,母亲同我一样,会忘记很多事情,很多人,所以我也无从问起,只得与母亲一起相依为命,随着母亲回忆消除的速度越来越快,我便与她搬到了山林旁,想让母亲获得一份难得的清静。
我本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再主动去接触任何人,靠近任何人,直到他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时候,即便知道那些美好的回忆终究会被我遗忘,但我还是舍不得放弃与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05.
他叫寒夏,我问过他为什么会叫这样奇怪的名字,明明姓寒冷的“寒”字,还要单名为夏,他只是笑笑说他的母亲喜欢夏天,当时我忽然想到,他的母亲肯定不会像我母亲一般轻易忘记我吧。
与他相遇也是在一个炎热无比的夏季。
我经常一个人去鲜有人迹的森林边散步,感到炎热的时候便依靠一颗巨大的古树乘凉,什么都不去细想。这天和往日一样独自一人去山脚散步,待走到古树附近的时候,却看到树下竟有个人,我走近看他好像已经睡熟,便隔些距离在他身边靠着古树坐下,看着几乎每日都目睹的风景,我在炽热空气的催眠中也进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自己的头竟靠着那陌生人的肩膀,惊得站起。
“你睡了好长时间。”
“啊…那个…你不是睡着了吗…”
“比你醒的早些,就把肩膀借给你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没有那么多缘由,我也经常来这里,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借肩膀给你了。”
“什…什么…”
“不知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样大的胆子,在这荒郊野岭也能坦然入睡。”
“……”
“这次该你借我肩膀了吧?”
说着他的头便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听着他逐渐平和的呼吸声,我努力的回想,是否遇见过这个陌生又奇怪的人,虽然回想不起来,可我也并不敢确定,因为我的记忆太令我信不过。
到了将到黄昏时,他起身对我说:“我叫寒夏,你叫什么?”
我看着草地低着头说:“苏忆。”
“哪个忆?”
“回忆…的忆…”
“那我以后叫你阿忆好了,明天见。”他微笑挥着手倒退着步伐,几步后转过身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时,我才迈步回了家。
随后的很多天,我每天都能在树下见到他昏昏欲睡的样子,在我每次醒来的时候依旧是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开始越来越期待每天去古树下与他见面,这样的期待,渐渐让我忘记了我与常人的不同之处,甚至忘记了将他记在承载我回忆的本子里。
06.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也数不清我和寒夏到底一起在古树下相伴了多少天,我始终在忘记一些琐碎的记忆,但让我感到欣慰的是,我始终没有忘记寒夏,我以为,应当是命运不想让我忘记他吧,那便这一生都不会令我忘记了吧。
可事实证明,命运依旧如故残忍。
那天如约和寒夏在古树下相见,他的手轻轻握住我的手,温暖无比,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云雾层叠的远山。
“阿忆,我想和你在日后的每一天都可以一同在这树下相伴。”
“好阿。”
“你可知道,我说的日后便是一辈子了?”
“我知道,我愿意陪着你。”
我转过头看着他目光温柔的眼睛,里面有笑靥如花的我的倒影,他向前倾身轻轻拥抱了我,我闭上了眼睛,那拥抱如此温暖,让我不想再离开。
“我定会与你相伴至白头的,阿忆。”
“我也会与你相伴至白头的,寒…”
我睁大了眼睛,发现自己被一个陌生的人拥抱着,马上推开了他,我看着他好像无比温暖注视着我的眼睛,里面是我惊恐万分的神态。
“怎…怎么了…阿忆…”
“你是如何知道我单名叫做忆的?”
“阿忆…你…”
我没有听完他所说的话,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人,起身跑掉了。
“阿忆…你…终究还是忘了我吗…”
07.
回到家后总是会失神,想努力记起一些事情的时候,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即将看到那人模样的时候,记忆便又会消散,我知道我肯定又忘记了些什么,愣愣看着手中记录本上的那个名字,寒夏,明明姓寒冷的“寒”字,还要单名为夏,真是奇怪的名字。
“因为我的母亲喜欢夏天。”我的脑海中出现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他是谁?会是那个我记在本子上的寒夏吗?
我想从本子上找到更多有关寒夏的记录,但是却没有更多,我留给自己的只有“寒夏”这两个字,那么,他可能对我不太重要吧。
母亲最近回忆被抹去的速度也慢了许多,在家无事,便去家附近的森林旁散步,看到一棵十分高大的古树,应着好奇心便想走近看一看,待走到古树附近的时候,却看到树下竟有个人,我走近看他好像已经睡熟,便隔些距离在他身边靠着古树坐下,因为走了一上午感到有些乏累,便慢慢进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自己的头竟靠着那陌生人的肩膀,惊得站起。
“你睡了好长时间。”
“啊…那个…你不是睡着了吗…”
“比你醒的早些,就把肩膀借给你了。”
“你…”
“我经常来这里,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借肩膀给你了。”
08.
后记-寒夏
我认识了一个奇怪的姑娘,可她反倒说我的名字叫的奇怪。
准确的说,我和她认识了不止一次,从最初相遇到她前前后后将我忘记了两次,我不知道她今后是否会第三次将我忘记,不过,纵使她会忘记我,我也不会放弃,我会在那颗古树下等她,她忘记一次,那我便再与她相遇一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