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大哥的爱情,流落在外乡(26)

大哥是家里的宝贝,奶奶往城隍庙里上了一百多次香,才求得大哥出生在俺家。

接生婆对奶奶和母亲说,你家的这个孩子脐带发暗,“克爹娘。”必须给他认个干娘,冲冲他身上带来的煞气。

大哥的童年,正赶上大饥荒年代,有大批的难民都到外乡逃荒要饭,草根树皮也被人们吃光。

全家人都饿成了秸秆,而大哥却吃的白白胖胖。爷爷几乎每天带着大哥去镇上,吃烧饼,吃水煎包,喝豆腐脑,喝哨子汤。爷爷有编条貨的手艺,爷爷的手艺,能换回大哥身体需要的全部营养。

从我记事起,耳朵里听的最多的是大姐的抱怨和不满。大姐经常说,爷爷奶奶和爹娘都很偏心大哥,吃的,喝的,玩的全部都替大哥霸占着,要是吃大哥的东西,玩大哥的玩具都逃不过挨打,只有等大哥吃足了玩够了,大姐才能摊上份。

爷爷奶奶是家里的权威,大哥去学堂,大姐去放羊。爷爷奶奶说,闺女家家的念书没用,说大哥念书才能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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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村里来个相面算卦的,村民都把他们往俺家领,因为俺家爱给大哥算命,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爷爷奶奶愿意相信算命先生的话,他们相信大哥能长命百岁,大富大贵。

尽管爷爷奶奶愿意永远呵护着大哥,但无情的岁月,还是把他们先后带到另一个世界。

其实爹娘平时也看不惯,爷爷奶奶对大哥的溺爱,父母都是很孝顺的人,他们不想伤二老的心。

大哥还是一样的霸道,爹娘开始管教他,大哥娇纵惯了,当时不服气,叛逆行为超出想象。

日子在磨磨合合中闪过,大哥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媒人开始上门给大哥提亲,东西南北家都说遍了,大哥就是不同意,爹娘也拿大哥没办法。

一天夜里娘出来小解,她听到大哥屋里有人说话,娘走到窗棂下,用唾沫舔舐窗纸把眼睛凑上去,这一看娘的心砰砰直跳,这可不得了啦!娘要赶紧去告诉爹。

娘推醒酣睡的爹,娘说:“他爹大事不好了,咱家大娃,把老财主的孙女刘娜领家来了,这不是造孽啊!”爹听了娘的话,打一个机灵坐起来,爹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这要去看看。”

娘磨磨蹭蹭不知道怎样办才好,爹已经气冲冲地走了。爹叫开大哥的屋门,他让大哥跟他去堂屋。

娘站在堂屋门里边,她根本插不上话,眼看着爹和大哥争吵,爹说:“你要敢娶刘娜,我就打死你。”大哥说:“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刘娜我娶定了。”

爹随手拿起一根木棍,朝大哥背上,屁股上一阵乱打,娘拉都拉不住。大哥原地站着没动,他等爹停下来。

爹有肺气肿疾病,爹喘着粗气,一连串的咳嗽。大哥说:“你打也打了气也出了,这次我不欠你,刘娜我要定了,谁也挡不住。”大哥说完走出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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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真的走了,他带着刘娜跟红卫兵去串联。那时的红卫兵很吃香,只要你拿着证明身份的介绍信,乘车,吃饭,住宿全部是免费的。

刘娜的家人虽然不是省事的,主,但当时地主成份哪敢放肆,刘娜的爹娘只敢背地里去我家,他们说刘娜跟着大哥也可以,等大哥和刘娜回来了要办婚礼,不然的话他们没脸出门见人。

我爹娘对刘娜爹娘提出的条件跟不屑,爹娘以前害怕地主阶级,爹娘现在看不起地主阶级,而且还要和人们一起打到地主阶级,我爹根本就不打算,让刘娜家有机会跟我家盼上亲。

后来我才听娘说,爷爷以前给刘娜的爷爷做长工,爷爷在他家脏活累活全干完,年底结账时,正好碰到一群日本兵在刘娜爷爷家做客,为了给那群日本兵助兴,刘娜的爷爷,让我爷爷爬下学狗叫,不学狗叫不给我爷爷发工钱。为了一家人的活命,爷爷只能选择爬下学狗叫。

刘娜的爷爷笑了,日本兵笑的更疯狂。我爷爷怀揣着工钱哭着回到家。爷爷把父亲和叔叔们叫到跟前说,从今往后,饿死也不能去地主老财家做工,谁不争气就是家里的不孝子孙。也不能跟刘娜家的人来往,这是我们家的祖训。

岁月的脚步继续前行,红卫兵串联都结束了,大哥还没有回来,我爹该吃饭吃饭,该抽烟抽烟,依旧打着呼噜睡觉,摇着蒲扇跟邻居聊天。

我娘憋不住了,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大哥的影子,做饭不是丢东就是忘西,半夜常常被噩梦惊醒,她经常背地里流眼泪,唉声叹气挨日子。

娘怯怯地对爹说,她打听到大哥和刘娜在韶山落脚了,他们在那儿生孩子安家。爹哼了一声再没有别的话。


清明节我和大姐,在爷爷奶奶的坟前看到大哥,他带着刘娜和两个孩子,回来给爷爷奶奶上坟。大哥说他们是前天回来的,住在县城的宾馆,没有两家人的同意,他们没有贸然进家门。

我和大姐劝爹,娘在一边哭。爹很固执,爹说:“大娃太不争气了,天下恁多好姑娘他不要,非要娶一个地主的后代做媳妇,我们家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

我们的努力没有成功,爹还是不让大哥他们进家门,大哥也很要面子,也不让刘娜带孩子回她娘家住,大哥给我和大姐留下联系方式,没有再停留,他又带着孩子老婆回韶山。

我和大姐都很难过,娘最伤心。爹的脾气暴躁,娘跟着他没少受窝囊气,大哥的事娘做不了主,在爹面前也不敢多提,提多了爹就朝她发脾气,娘怕爹发脾气犯病,就自己忍着,实在忍不住,就找我和大姐絮叨絮叨顺顺气。

人活一世,树木一秋。树木枯萎来年还会发出新的枝条,人一旦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爹已经走到他岁月的尽头,娘做主让我和大姐把大哥叫回家。

大哥带着他一家人,和我们一起把爹送到爷爷奶奶的身边,大哥长跪在爷爷奶奶和爹的坟前,大哥喃喃自语:“我对不起您们,我不孝,我该死,我进不了祖坟……”

娘想让大哥一家人留下来,大哥说韶山那边都已经定型,上次回来户口也迁走了,说他们都适应那了边的生活,今后会常回来看娘,让娘放心。

我知道大哥的想法,他虽然想回到家乡,想守着娘,想让娘安度晚年。但他无法原谅自己当年的鲁莽,爷爷如果知道他娶了地主老财的孙女,一定不肯饶恕他。现在他背井离乡又能怨谁呢?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三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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