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流粟|序

叶云帆斜依在船沿,竖抱着桨杆,眉飞色舞地用说书人的口气和妹妹讲着昨天的见闻。

“霜妹,咱望海镇的恶霸痞五你知道吧!有些力气,又爱弄狠,镇上的人都不太愿意缠他。他是爱生事的主,昨儿见一名行人衣着华贵,必是有些家当的人,便起了贪心。”

“他走到那人旁边,将手伸到对方腰间,一把便摘掉了挂着的玉佩,拿着把了把知道是价值不菲的物件,心里得意,便要走开。”

“那行人察觉,怎肯依,便揪着痞五衣袖,叫他还回来。”

“痞五来劲了,一番吹嘘,你也不打听打听五爷的名号!瘟太岁是一般人能叫的吗?你五爷在这条街上想要谁的东西,就得乖乖奉上。你算什么东西,敢拦你五爷?他话说完,便一把抓住行人肩头,双臂一用劲,便将他摔倒在地。”

“边上的人,一见是痞五,便站的远远的,没人敢管这闲事。”

“痞五大笑,说道五爷是你能得罪的人吗?他愈加张狂,又朝行人身上跺了两脚,才转身要走。”

“可是,他却没走。你道为啥,霜妹?”叶云帆问道。

“为啥?”叶霜敷衍地问道,她正用网子捞着贝壳,然后掰开看有没有珍珠。村里二花前几天得到一个眼珠大的珍珠,做成珠花,甚是照人。叶霜看得眼热,便拉上她哥来采贝,看能不能也得一颗珍珠。

只是他哥依旧沉浸在他的江湖故事中,妹妹的敷衍并没有让他丧失热情。

叶云帆继续讲到,“痞五没走,是因为身前出现了一名白衣男人挡住了道 。”

“好狗不挡路,让开!痞五骂道,平素人都是躲着他的,还没有人敢拦在他前头的。”

“那人却是微微一笑,是你挡住我了,麻烦你做个好狗,快让开路,别挡着我道儿。”

“他这一说,痞五立时怒上心头,胆儿挺肥呀,敢作弄你五……”

“痞五爷字还没出口,那白衣男人便是一巴掌,打断了他的话。最好别在我称爷。他说道,会死人的。”

“嘿,你还敢动手!痞五被这一巴掌打得有点懵,心里已惧怕了几分,但是气势不能输。若是示弱,他以后在镇上便没人怕了,还怎么混!”

“痞五看准时机,猛地一扑,想抱着白衣男人的腰,将他撂倒。只是他刚一动,对方便轻盈一闪,避让开了。”

“接着白光一现,白衣男人手里多了一把剑,而痞五则少了五根指头。原来他竟是一名剑客!剑是藏在他背后包袱里的,他一面取剑,一面出招,只一式便将痞五五根手指切去。那挥剑的架势何其地潇洒!我要是也能学剑多好!”

叶云帆一面说着,一面用手里的桨杆比划着剑招。他先是向上一提,接着朝下一压,然后划出一道弧线,这一提一压之间便让剑招增添了不少变化,让其更难破解。

这时,从远处飘来了一只小舟,其上除了划桨的船夫,还有一个白人男人站在船头,正好看见叶云帆比划着剑招。

他昨天用的这一招“蜻蜓点水”,看似简单,却非常繁杂。眼前这渔村少年,居然居然他它演绎地有七八分形似,着实难得。

白衣男人想起昨天对付那恶霸的时候用得正是这一招,而这个少年当时正在自己眼边围观,难道是那时学会的?

若是如此,那天赋可不了得!

他眉头一皱,心里有了一番计量。他问船夫,可认识此少年。

船夫也是本村的人,虽然不大熟悉,却是知道云帆名字的,便跟白衣男人说了。

白衣男人略一点头,一个计谋浮现在心心海,他让船夫划船靠近少年。

叶云帆见一片扁舟靠了过来,上面的人正是故事的主角,激动地拉着妹妹说道,“看,他就是那个侠客,惩治痞五那个!”

还有百步距离的时候,白衣男人一拱手,问道,“少年郎,你刚才那一招可是昨天看我用的?”

叶云帆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说道,“见你用得潇洒,便随随学了下。”

“好天赋!”白衣男人赞道,“这一招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学会的!剑宗五年一度的竹山大试还有一个月就开始了,你即有这资质,何不去参加,必能脱颖而出,得以成为剑宗弟子。”

说完,不等少年回应,白衣男人便让船夫摇着小舟远去。叶云帆想请教他姓名时已来不及。

白衣男人的话在叶云帆心里种下了一颗习剑的种子。

原来他爱听侠客故事,但还从来没有成为侠客的想法,因为侠离他太远了。

但白衣男人为他打开了侠客江湖的窗,让他能够有机会一窥究竟。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一直萦绕着,连续几天茶饭不思。

霜儿看出来他的心思。便幽幽进屋,过一会儿又出来,抓起他的手,将一把碎银放他掌心。

“去寻你的梦吧,哥!”叶霜说 “这是我存下的私房钱,给你做路费。”

“可是娘不会同意的。”云帆忧虑地说道。

“那就趁她现在不在,你偷偷跑出去。我再慢慢劝她。”叶霜说道。

“那好。”云帆接过碎银,“你跟妈好好说,别让她伤心,我有机会就回来。”


竹山大试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剑宗宗主朱宽懒洋洋地斜躺在榻椅子上,侍女摘了一颗葡萄递过去,他含在嘴里嚼着。

他身边摆着一副棋盘,朱宽一手攥着黑子,一手攥着白子,思索着,落着子,自己和自己在棋盘上比划着。

负责大试的总教头徐毅然躬身过来,行礼之后,将手里的名册奉上,说道,“宗主,今年入选弟子名册在此,请赐批示。”

朱宽一摆手,手里的棋并不停下,笑呵呵地说道,“你定夺就好。”

“天气不错。”朱宽略一抬头,此时正是晴空万里。初春的太阳洒在身上,一点也不热,反而驱散了寒气。

就在他说话时,有一片白云遮住了太阳,天色阴沉起来。

朱宽摇头,“晒不成太阳了,这烦人的云。”他目光在大试场地上扫了一圈。

突然,他看到场内正在参试的一名少年,不禁脸色一沉,小声嘀咕道,“是他!”

朱宽指着那少年,问徐毅然,“这小孩参加大试用的什么名字?”

徐毅然也不认识那少年,忙差手下去打听,立刻便有人回报说少年叫叶云帆。

“把他从名册上划去吧。”朱宽冷冷地说。

徐毅然不明所以,也不敢多问,只是诺了一声,赶紧翻花名次去找这个名字,却没有找见。

他翻了两遍,都没有找到,便说,“此人没中。”

“不应该。”朱宽摇头说道,“以他的天赋,不会不入你们法眼的,除非你们瞎了。”

“宗主认识他?”徐毅然问道。

朱宽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那脸色分明在说,不该问的不要问。

徐毅然摸不准朱宽心思,见他很在意这个少年,忙说,“我让人查查到底是什么情况。”便招呼手下人去查剑牌。

剑佩是剑宗弟子的身份标识,用木料刻成一枚四寸来长的小剑,可挂在腰间。其上有佩戴者的姓名和等阶。

剑宗弟子的等阶从低到高分别是剑徒、剑士、上剑士、都剑士、剑师、大剑师、剑术家、大宗师。

参加入门大试的弟子都要在竹山领一枚剑佩。之后,将剑佩上交,参加各项选拔。剑宗的教头们根据选拔比试的表现,将入选者的剑佩挑出,摆在盘子里,然后登记造册,由总教头送呈宗主。落选者剑佩当场销毁,以后再无成为剑宗弟子的可能。

一个时辰前,就在诸位教头对着盘里的剑佩挑挑拣拣,确定最终入选结果的当口,一名白衣男人飘然走来。

“选的怎么样了?”他问。

有教头认出他是太一教的大护法,知道宗主不老待见他,便装作没听见而不搭理。

白衣男人却不嫌没趣,目光在盘子里扫了又扫,终于看到一个正在寻找的名字,他手臂轻轻一挥,便将那枚剑佩攥在手里,不等教头们说话,便一个用力,将那枚剑佩捏的粉碎,接着便扬长而去,留下一群教头满脸错愕,愣在原地。

徐毅然从手下嘴里听说了大比中的这场小插曲,便赶紧禀报给宗主。

朱宽道,“这么说是骆重骁不教他入选,弄坏了他的剑佩?”骆重骁便是白衣男人。

“应该是。”

“呵,这倒有意思了,他们怎么会有交集,骆重骁居然也在意着他,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朱宽盘着手里的棋子,思索着。

徐毅然知道宗主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得,便默默陪在身边,不敢接茬。

“姓骆的素来诡计多端,必然在图谋着什么。”朱宽直起身子,丢了手里的棋子,冷笑一声,这声冷笑让立在身旁的徐毅然心里发寒。

“甭管他怎么算计,棋子就只会是棋子,操纵棋盘的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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