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与信念

（一）

       我想起了一位高中同学，暂且她叫绉吧，高中三年同学，是个很可爱很善良的女生，可是却让很多人讨厌。

       高中住校，开学当天我抱着被子早早的过来占了下铺，一个体型微胖的女生面带微笑下巴微含，眼里流露出好看的自信，她直接向我走过来就告诉我她去年脚踝骨折过，不能爬上铺，问我能不能让给她，我的上铺是最后一个床铺，对着门。我最终还是不太情愿的把下铺让给了她，内心是想帮助她的可是却半信半疑，这也许也是人性的不善良，为什么不愿意全部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呢，就因为看着她走路很正常，看不出来骨折过，而且她说她还是从宿舍上铺睡觉摔下来骨折的。只是我在想为什么找我让，还有好几个下铺，可能是我面善，也可能我的床最靠近门，她走过来就顺便让我让了，互相都是第一次见面。实际上她很热情，也很乐于助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都很讨厌她。

       她从我们县的一个村里考到县一中来上学，能在一中上学就是骄傲。皮肤黝黑，有双漂亮的眼睛，樱桃小嘴，可是脸上会显得大了我们几岁，体型偏胖。说话声音很细很温柔，也从来不大声说话， 可是就是让很多人讨厌。

（二）

       高二了，还是被分到一个班，得到的是更多人的冷漠。一开始是因为特别强烈让人窒息的脚臭，一个班五十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侧面窗户一吹风进来就跟科幻片大型流着脓水的怪物来袭一样。一开始我并不嫌弃，会对同学们的议论保持中立，很多时候都只是说说而已，没有任何恶意，可是说话的人却不会知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时间慢慢的过着，一个学期过完，窗外的微风吹进教室翻起书页让人垂下眼皮睡意泛起，把几乎所有的书都堆在书桌上堆成个小书山零，而我们躲在书堆旁边就会有安全感，几年智能手机还没有铺天盖地，偷玩贪吃蛇，吃豆人，俄罗斯方块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心灵盛宴。

       我最多的就是看小说，她们在为言情里的剧情哭的稀里哗啦的时候我却只看外国文学，对，是只看。以前觉得外国的文学家很了不起，把欧洲社会淋漓尽致的展现在我面前，这是我不了解的文艺复兴时期的社会，没有见过的衣着，金发碧眼晚礼服，礼貌绅士骑白马。而中国都是些农村题材，我是农村长大的，都是些没文化的人在明争暗斗，稍有文化的就与众不同感情纠葛不断要革命要叛逆不顺应长辈的意愿走出农村创建美好未来。

       每隔两个礼拜班主任就会亲自重新调整安排座位，提前公告写在黑板上，那次很不情愿的被安排到了和她同桌，不是讨厌她本人，而是不想闻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仅只是讨厌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味道。不管早上的早自习还是中午午休了进教室，只要她从外面回到教室就会冲着我笑，我认为她是很善良的，而他人是不该用有意无意的言语去伤害她的。直到后来我也变成了墙头草，终于被周围的言论影响到了。

       “哎呀，你是不知道，她简直就是一朵奇葩，她那无敌脚臭真让人想死。”

       “我正想说，她说她爸妈在北京开了家医院，能在北京开医院穿得这么穷酸谁信啊。”

       “她那天跟我说她只能坐她家的小轿车，坐公交就晕得恶心，还说她妈给她寄了两箱衣服过来了。”

       我都听进去了，从他们的口吻里听着似乎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虚假的，举止投足都是被讨厌的。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见我就冲着我笑，可能是文理科分班之前我俩是一个班的，对我最熟悉。只要教室臭味飘着的时候，她就会无奈的笑着给我解释说她的脚动过手术，可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动手术好了还会有这么臭的味道，她爸妈不是医生吗？难道给整残了？调整宿舍后的另外一个宿舍，她还是在我下铺，我忘了是为什么我又成了她的上铺。

       可是慢慢的我经不起了别人的风言风语，开始感觉到她的行为是那么的不可理解甚至看得心不顺畅。我开始顺着她的生活线去观察她，从起床到收拾完去上课只要三分钟，刷牙不用牙膏，杯子里放着挤完了的黑人牙膏至少放了半个月，她的解释是没时间出去买，实际上学校的生活店里什么都有，洗脸接着水龙头的水往脸上随便一抹，自己的东西像天女散花满处是，很少见她洗头洗澡，头发经常都是一束一束油渍盖着头皮的样子。

（三）

       后来我发现她除了没办法的脚臭以外还有口臭和体臭，自从我开始留心注意她以后内心的种子就开始生根发芽肆意的疯长，不再和她多说话，她说我是个好人，可我并不这么觉得了，因为我不再和别人不一样了。对了，还有她家的医院，以前是并不所谓，她家开医院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家的小汽车跟我也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她有给我说起过只是没在意就都忘了，乡下考上来的学生都很努力家境不好而且很不容易，汉寿县一中大部分都是。

       从她的周围来看她家应该是开了个小诊所，寄过来两箱衣服确实寄过来了，而那些衣服都不是新的，应该是哪位好心人穿过后赠送的。那会儿mp4很流行，而mp5就像现在的最新苹果手机，几千一个也很少有人用，绝对是个新鲜货，能插电话卡能发短信就是不能打电话，而我们班只有几个人有，她就是其中一个，索尼爱得信。索爱因为mp4崛起了段时间，可是做工不精致甚至劣质，所以我一直觉得是个盗版的mp5，似乎就让我们信了她家是开医院的，我也不是完全的善良，为什么要去多想质疑别人这些跟我没关系的事情。

      在学校吃饭几乎她都是一个人，永远只吃最便宜的四块的饭，她的周围没有同学，在她的心里可能也是。班上对她的评价是一天比一天差，以讹传讹，她也成了哪儿都有的话题人物，还有些性格比较直接的女生扯开喉咙就对着骂了。她还是会对着我笑，所以她很善良，面对那些恶言恶语总会传进她耳朵里，可没见她哭过没见她矫情过，电话里永远都是笑着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很好，还有钱花，我猜应该是她爸妈。

       直到毕业也还是会对着她觉得熟悉的人微笑。因为她难闻的脚臭味，如果她没有脚臭就不会成为一个话题，也不会有后面由话题引起的延伸情绪，她可能真的只是说说随口说说没有任何的意思，她可能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我们想得离谱，她可能觉得能给人看病的地方就是医院，她只是很懒不爱收拾不太爱卫生而已，而我们身边这种人多的是。

（四）

       毕业后，她好像考去了内蒙古的哪个大学，她删掉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拉黑了所有人的电话号码，只留了一个人，就是没嫌弃过她脚臭的女生，一次特别的感谢她这辈子回忆起大概也只会想起她一个人感谢她一个人吧，就像在一片黑暗里看到一丝微光，会感到很欣慰，而这丝微光在她生活里就像大海里漂浮着的一块木板可以依附着。毕业聚会她没来，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了她没来，她来不来也没人会去和她坐一起聊未来聊未来的大学生活聊理想聊不舍。我们不知道她的思想里有什么，聚会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可能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大哭了一场，这是庆幸，终于毕业了，毕了业就可以新的生活重新开始，再也没人嘲笑她；可能她还是和以往一样悠悠的过着她的生活没有情绪，我们这群人是可恨的再跟她没有一丝关系。可是她又会不会再遇上这么一群人，因为她没办法控制的气味而讨厌她整个人。

人心总是不愿意去接受去理解看似不好却又无可奈何的东西，这个世界除了真正爱你的没有人会去在意你的身边是不是有苦难，因为对他们来说你的一丝一毫和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高中已经毕业五年了，这五年时间没有任何人想起过她没有任何人说起过她，就这样从我们的世界就这样消失了，我也再没有在县里的街道上见过她。和我一样我和绉是高中三年同窗的同学看了我写的关于她的文字来和我说好像在长沙的街头遇见过她，觉得眼熟但是并没有打招呼，因为忘了她是谁忘了她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