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哥陪妹子聊天回来了。默默地抱坐着个琴,在床上弹着不作声,那种让人一看就知道有事可聊的模样。问清了原来是四个字:华而不实。俩人相处着久了,总会有些新鲜认识。就像老树干搁地上久了,风吹雨淋的,还总会有些各色蘑菇冒出来。不幸的是,杨哥的蘑菇们今年收成不咋好。
华而不实,四个字勾起了我一直以来断断续续的念想:男人的什么叫内涵?怎样算有,怎样能有?
这句话里藏含着的模棱两可的因果关系让我一直不敢深究。你看嘛,因果就像个式子,诸事万物都能用作算筹,在得失之间好好那么来一通通分约分,喜滋滋地最得出个解答,又像是看见了不远光明的未来,好不功利。相比之下,古仁人之心得显得是何其酣畅快意。可现在终究是丧失了。林少华的译文里见过这个词,粗粗的黑体标着,再无其他释义。
关于内涵,绝不是大多数时候被人提起的那个。每天与每个人见面,或一面之缘,或朝夕相处,同事是朝,家人是夕,却总不能有个完全,更别说人人心中锁着的黑匣子。你总不能整天把算着个好的时机,好的气氛,跟着七成熟的同事莫名其妙地严肃论述我的理想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吧?且社交理论中,每人能维持的亲密关系的人数只有寥寥五十。有谁能拍着胸脯说“有五十个人特别了解我”,又有谁不明白五十人外的世道炎凉、人间百态。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乐此不疲地讨论着他和她和它的内涵。无论是否了解他人,有了谣传,有了故事,总能从有意无意的一言一行中深挖出些什么,用的是推理、假设,得到的是心的空壳。从外在得出内涵,就如同从现象得出结论一样,只要两句话拼在一起,逻辑便会自然生成,这让我惶恐不安。
我有性格分裂。有人的时候风风火火,没人时沉默得自在。我可以跟往来的人高谈阔论,却少有掏出心窝子跟人说理想,说际遇,说伤心。有人说这叫傲娇,阿沐说这叫“嘴里说的,并不是心里所想的”,这倒挺准,以致我格外喜欢这小子。是啊,心口不一何时是个贬义词? 整日喊着“妹子好萌”的不一定真是想妹子想到丧心病狂,只是把“这个女生挺漂亮”换了个时兴的说法;每天说“今天要当学霸!”的不一定都是自欺欺人的学渣,为什么鲜有人将其视作积极的心理暗示?
我们习惯于了表面解读,因为将人简化成典型归类是社交关系中的基本要素。在Sensationalism大行其道于媒体的今天,这只是被一再强化罢了。我们接收到的信息开始有了偏见的倾向,辩证性思考开始有了消退的倾向。柴静的《看见》里记录过因为什么事故让整个社会对某家企业口诛笔伐。一遍倒的报道铺天盖地,可却鲜有媒体采访过企业的声音。“有罪推断”这个在司法领域被摒弃多年的概念,却在媒体的洪流中又焕然重生。经常翻看近些的新闻,弱势总是被记者力挺,强势的声音却弱不可闻,锄强扶弱的英雄主义之风高大威武。可确定了立场再有的笔下文章,就像被嚼烂了再吐出来的饭菜,我们失去的是原本的模样。看人同看事之道不是溯本同源么?
可说到这,内涵的问题却还没被解决。否决了表象,内涵又从何而出?何其难忍,何其委屈!可细细想过,即为“内”涵,又何必拿着大喇叭,楞要找个夜半三更宁静之时喊个鸡鸣狗叫,人尽皆知?讽刺之余,本心已失。
哪有什么男人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