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写了《我与地坛》,我无法望其项背,却厚颜无耻的“剽窃”他的文字:我与后海。后海于我,是渺小版的地坛于史铁生。
初到后海,是在2008年春节。因未买到回长春的直达火车票,被迫从北京转车。不过,好在北京有室友相帮,不觉狼狈。利用等火车的一个下午时间让我见识了后海。冰天雪地的后海。
那时的我们稚气未脱,眼中的后海也无比纯洁。因天气寒冷,且时在正月,酒吧并不热闹。偶尔三两行人,步履匆匆。后海给我的印象是安静和素雅。后来我也匆匆离去,我于后海,后海于我,都是过客。
两年后,我来到了北京。新的环境和新的高度给了我双重压力,我在心里种下了一个俗气又矫情的种子:抑郁。它后来抽枝展叶,长成病势,给我带来一系列生理和心理变化。哀嚎和沉默在抑郁面前都无能为力无所适从。那时候我又来到了后海,和一群同班的骑行少年。
那时的后海已经有歌了。夏天,夜晚微凉。湖面,粼粼波光。湖畔小道,比肩接踵,甚是热闹。我看着他们的热闹,觉得暖,觉得我在人间。身旁的小伙伴们谈天说笑,也许真的无忧无虑,也许暂时隐藏了纷繁惆怅,都不重要。我们行走,说话,看海,只此就十分美好。
在北京三年,我来过无数次后海。内心的痛苦和彷徨从不曾饶恕过我,但是只要来到后海,它们就会悄悄隐去,给我短暂的自由。
有时候是冬天,一如我与后海的初见。水面结了冰,围了围栏,做了室外冰场。老老少少在不大却自在的冰面嗖嗖地转着圈。寒风吹着围巾也吹着脸,我看着白雪和冬阳,想象着能够不离开有多好,哪怕作这泥土里的一只小蚂蚁呢。
冬暖的时候,湖面的冰化了,蒸腾着热气。有时候我和室友姑娘们来聚聚,有时候是我自己。沿着湖走,看出来晒太阳还穿着棉马甲的小狗,看各色奇奇怪怪却充满创意的小店,看破旧古老的清式民居,上面贴着条子“私人住宅,谢绝参观”,令人忍俊不禁又浮想联翩。穿梭在小胡同的穿墙边,能听到行走在时间的脚步。或者说这本身就是时间和岁月的脚步,单程,美好却无可挽留。
歌声在后海浓郁必定是在夏日,那些拥有音乐梦和北漂梦的艺人或抱着吉他或单单拿着麦克低吟浅唱,或者歇斯底里。无论哪种,都有让人同和的张力和冲动。荷花在湖面浮动,有船在滑行,有垂钓者摔下的浮漂,引来野鸭的试探。天空有长长的蜈蚣风筝,有闪着灯光的竹蜻蜓。空气中有年轻的荷尔蒙,目光同灯光灼灼。
我记得后海边上那只会掀硬币的画眉鸟,记得静静竖立在那上百年的会贤堂石碑,记得偶尔擦肩而过的拉坐的黄包车,记得那得野鸭、湖水、木船,石桥,记得坐落在湖畔东西南北的各种故居,记得古老民宅的垂花门,记得一切美好,但我不得不走了。
最后一次到后海是跟耗子一块儿,几天后,也在耗子的见证下离京。有一种屎壳郎搬家的伤感和喜悦。我一直觉得这是对一个时代的告别。学生生涯的结束,也许标志着青春的终结。我一直保留着那张火车票,上面最后一次印着一个“学”字。火车开动,就是半辈子的过眼云烟。
五年了,我没再去过后海,却用后海的名字写下了十五万的文字作为纪念。前几天儿子翻箱倒柜的找玩具,也给我翻出了这张压箱底的火车票。我想起后海,和与后海有关的那些人。这次利用工作出差的机会再次到北京,到后海,和那些花儿。庆幸的是,后海没变,那些花儿也芬芳如当年模样。
只是,我又还原成最初的过客了。尽管我磨蹭啊磨蹭,到最后地铁都停运了,我还是要离开。后来我拍了一张后海的夜景,发了朋友圈。我再次“盗用”了史铁生的文字:我早已不在后海,后海在我。我就是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