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又拉起了他的二胡。昏黄的灯光下,父亲的影子照在地上,一段段的,一节节的,废弃了地上的烟火,点燃了地上的烛火。而母亲则站在旁边,站在二胡的节奏里,站在昏暗的灯火下。我呢?我趴在了地上,朝起了头,向上看着,看见了父亲和母亲正在美妙的音乐里起伏。起舞的他们,起舞的旋律,起舞的节奏,起舞的翩翩然的动摇。在昏暗的灯下,二胡声越发地起来。起来之后,高低不一的地方,在憔悴的颜色里,在灯火跳跃的灯火下,在越发昏暗的房子里。房间的四周都是竹林。竹林中的竹子,在风里抖动。仿佛那夜色在起舞。仿佛竹林中的风穿过四处的小巷,在一偏僻的地接上不断地抖动。呵,梦啊,你的梦幻如何打击了乐音?你的乐音如何在街道上徘徊?在你抖动的风景下,月光也在照耀着。我能够看见月轮。一轮弯曲的月啊。一轮寂寞的月啊。
母亲起舞的时候,靠着房顶的楼木块。木块一段段地啦着。仿佛快要断了的感觉。而风正起来了。风撕扯着窗户。我们家的窗户靠着南方头顶,头发上粘附着一层层的月光。母亲浸润在了这二胡的音乐里。仿佛我的感觉也在随着音乐的起伏而起伏。哭啊,哭啊,夜色挖去了我的房屋。我低低地坐在了地上。感觉随着音乐的高地不已地起舞。我捧着脸庞。我驾驭着一车的麦子。
啊,麦子啊,你吸引了我的目光。在二胡响起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麦地和麦子。高高的山顶。高高的月光。一切的影子都浸润在了一片的寒色里。我想起麦地上的风。麦地上高高的地方。麦地起伏。乌鸦昏昏的。乌鸦呱呱呱的叫声。反复地呼喊。反复地拉扯。反复地演绎。我感觉到二胡在随着夜色飞翔。在夜色里流淌。六个方向,都想到了自己的方向。
听吧,我的感觉。父亲的方向就是我的方向。父亲拉起到了二胡的低位。二胡的音乐犹如流动的水波。啊,水波啊,水东去了,水洗去了,水的声音哗啦啦的,谁的歌唱?谁的呢喃?谁的高低不一的歌唱?谁呼喊了谁?父亲继续靠着房子。靠着房子的小小的阁楼。靠着低矮不一的小门。门上写满了福字。一个个的福字。我的福字。他的福字。一家人的福字。不断地在月色里映照着。
啊,我的父亲,进入了二胡的四处的方向。一段段的音乐,如水波一样地波动。波动的时候,水声继续了她的歌唱。水不停地流淌。在屋顶流淌。在屋顶的乌黑的瓦背上流动。在黑暗的水槽里流动。在屋顶上的抖动,一阵阵的,激烈的雨水随着春暮的桃花一同流动。我感觉到了父亲的歌唱。父亲拉着二胡。这民间音乐啊,歌唱了谁的方向?
民间的:民间的啊,谁布施于民间呢?在民间,黑暗的民间。抖动的民间。被逼入地狱的民间。流淌禽兽的民间。流淌清澈的水的民间。一屋子的黑暗。一屋子的卑鄙的月色。民间之中,野禽在欢呼。民间啊,从最黑暗的地方开始歌唱。从最鄙陋的屋顶上接受着天空中倾泻下来的月光。而民间的土地在起伏。民间一团团地黑着。一阵阵的黑。褐色的黑。面涂满了忧郁的神色。鼓楼的光芒在起伏。漏洞的乌黑的影子在动摇。我感觉到了来自二胡的方向。二胡拉扯着方向。二胡波摇着乌黑的月色。民间一步步地深入。深入最黑暗的地方。深入竹林。深入麦地。我的麦地啊,随着四月的到来,随着五月的到来,众多的兄弟啊,要拥抱在了五月的麦地了啊!
麦地的:一切都是麦地啊,麦地上的舞蹈,麦地上的波摇,麦地上的跳跃,麦地桑花,麦地摇晃,麦地银润着,麦地中的众姐妹,星光灿烂的众姐妹,四姐妹的游戏。我的游戏。随着民间土地的摇晃,随着民间乐曲的波弹,随着二胡声的广阔地摇晃,随着遥远的地方来自的歌唱,麦地起伏了,麦子熟了,二叔的麦地起伏了,二叔的麦子熟了,哥俩好的地方,哥俩好的咕噜咕噜的欢呼声,哥俩迎春了,哥俩乌黑的头发,映照在了昏暗的灯光下。
父亲和母亲的配合:他们在歌唱。一个拉着二胡。一个在歌唱。乌黑的头发啊。乌黑的羽毛啊。乌黑的影子,在额头上歌唱,乌黑的冒雨了的二胡声,在屋顶之外,在我们家的房子之外,在对岳村之外,在新世界的街道之外,在我们的门户之外,跳动的福音啊,抵达的符号啊,一字字的符号,一句句的诗歌,我们的配合啊,我们的乌黑的头发啊,我们随着二胡的波摇声,广阔声,符咒声,一切都在随着光芒的掩映之外而随着乡道的方向而驱逐而去。去的地方,名字是盘溪。盘溪之上,是双龙风景区。盘溪之下,是我们的北山,北山紫霞了啊,北山摇晃了啊,北山一段段地悲泣了,北山一节节地摇动了,北山一簇簇农村的烟火,北山一句句地回应而来的诗歌,我们的配合啊,我们的二胡歌唱上的韵律啊,都肉了,都歌谣了,都乌黑了,乌黑之下,是卵蛋,乌黑之上,是我们的二胡声在随着夜色的屋宇而去寄了一个暮春的景色。
我也随着乌黑的屋子而睡去了:是的,我睡去了。父亲和母亲的音乐渐渐地低去了,渐渐地天黑了,渐渐地天亮了,渐渐地波动了,渐渐地起伏了。我听着这些民间的音乐,感觉四周的土地在上升,感觉巫妖的歌吟在肆虐,感觉泣别的地方上啊,随着我的长大而随着呜咽的泣哭而感伤。我的感觉很触目。我的感觉如同黑孩一般地敏锐。
天上的星辰都隐隐地出现了。乌黑的天空渐渐在昏沉的月光下而显出了一阵阵的明亮的颜色。二胡声还在夜里继续。二胡的声音不断地穿梭而滑动。在我们的乌黑的夜里,二胡声,这民间音乐声,随着故事的起伏而不停地向外波摇,我感觉的四个方向,都打开了。是的,二胡声扩散了。二胡声响着。二胡声也在夜里随着夜风而不断地打碎了自己的面孔。我浸润在乌黑的夜里,张开耳朵,耳朵之外,山上的麦地,不停地闪着光芒。乌黑之下,二胡声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