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鸿从1987年起在哈佛大学(简称“哈佛”)教授中国美术史,1994年转到芝加哥大学(简称“芝大”)从事同样的工作,至今已有三十余年。
撰写讲稿是一个必要的思考过程——这种写作即是思考一堂课的目的、内容、逻辑和方法。经过这个过程,即使不是照本宣读,也会觉得心中有底。
《第一堂课》带给我的启发。
1.研究艺术的方法
中国美术史这门课的两个重心:一是研究历史,一是研究学术史。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同时面对两个彼此交错的挑战:
一方面,作为历史学家,我们研究单个物品和某个建筑形式,研究它们的时期和渊源,重构它们的实地环境和文化原境,阐发它们的含义与象征性——所有这些都是从历史遗存中去发现“事实”;
另一方面,历史研究其实从无绝对的“客观”可言。我们调用形式分析、图像学、功能主义、象征主义、社会历史学等手段去辨别、重建、阐释历史,历史研究本身即是不同理论和方法的竞技场,这些理论和方法既互补又对立。为了接近假设存在的“历史事实”,我们必须不断审视自身的位置,澄明论证。
2.写论文的方法
学习之初就要在脑子里建立两个框架:一是早期中国历史年表,二是早期中国的行政地理。
花时间在图书馆用功,不仅要读每周布置的文章,还要看书单上的书籍。
要做笔记,对任何读到的材料,不论是一个考古遗址还是一件物品,都要随时在两个更大的框架中进行定位:一个是地理上的,另一个是时间上的。
如果能坚持下来,那么大概到了第三、四周,手头上就不会没有可用的例子和研究对象。从那里出发,写论文就应该不难了。
论文的写作由以下几个步骤构成:
选题; 收集研究材料; 形成自己的论点;完善写作风格。
3.“中层分析”方法。
注重“相互配置的关系和位置的意义”在这里指的是:一个特定母题的意义由它在整套“图像程序”中的位置决定。
一个图像程序包含许多画像母题,与承载它们的礼仪建筑的空间结构密切呼应。
换句话说,一个图像母题从来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被设计者有意地与其他母题安排在一起,共同装饰墓室或祠堂。
要弄清这种并置的模式,就要搞明白图像程序或图像规划。
进言之,既然墓室和祠堂是出于礼仪目的建造的,那么它上面的图像肯定会和礼仪有关,有特定的象征意义和结构,而这种意义和结构也就是图像规划的基础。
除非我们探究了这种特定的图像程序,否则直接而笼统地去对墓葬美术进行社会与象征性意义的阐释就没有坚实的基础,也就是中国古人说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例如,研究汉代艺术,也包括任何整合了建筑、图像以及雕塑的综合艺术形式。
发展这样一个框架,它的三个基本概念——空间性、时间性、物质性——关系到墓葬的三个最本质的方面。
有关“空间性”,着重探讨墓中营造的各种象征性环境以及专门为死者灵魂所布置的“主体空间”。
有关“物质性”,着重考察墓葬的建筑和装饰是如何以及为何选定特殊的材质、尺寸、形制和颜色的。
有关“时间性”,着重进一步探讨建筑空间、随葬器物和装饰图像如何相互配合,在封闭的墓室中显示出“过去”“未来”和“永恒”等不同的时间性,以及如何创造出“运动”的时间过程。
美术史之所以重要,之所以应该成为必修课,是因为它提供了分析“视觉材料”的必要训练和学习途径。
思考如何建构一个图像的阐释逻辑,进入一个环环相扣的图像分析世界。
作为视觉技术的使用者与能够分析它们并将其变为自己的知识来源和了解世界的手段是两个不同的事情——后者需要学习,需要掌握分析的语言和方法。
“假如我们希望对图画作出说明,在根据图画的历史原因对它们作出说明的意义上,我们实际说明的可能不是没有中介物的图画,而是经过部分的解释性描述考虑的图画。这种描述是一种杂乱无章但却生动活泼的东西。”(巴克森德尔《意图的模式:关于图画的历史说明》
学习美术史,会帮助我们理解和培养视觉分析的语言和方法。
(《第一堂课》由传世活字(北京)文化有限公司授权得到APP电子版制作与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