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境以南,太阳以西,会是什么地方呢?
在回答之前,我们先看看这本书的大致内容。
如果按照咪蒙老师的作风,这会是一个渣男先后劈腿的故事——在少年时期,因为不可抗拒的性欲,而同第二任“泉”的表姐偷情,致使“泉”受到二十多年都未能愈合的伤害;结婚后,中年时期重遇初恋“岛本”,经过挣扎后决定抛弃妻子和岛本在一起。但是最后还是回到了家庭,并得到妻子“有纪子”的原谅。
如果让我一钟情旅游的朋友圈好友来写,她可能借着“西藏情结”将这本书往“未完成情结”上引,于是这本书就变成了因初恋未成善果而念念不忘,不断在他人身上寻找初恋的影子并不断失去,最终决定舍弃世俗的一切追求“真爱”却只能回归家庭的故事。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不想做道德上的评判,也不认为这本书讲的只是男女之情,那么是什么呢?
仅个人而言,我认为是空缺。
以书中的话来讲,就是“下雨花开,不下枯死,虫被蜥蜴吃,蜥蜴被鸟吃,但都要死去,死后变成干巴巴的空壳。活法林林总总,死法种种样样,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生下来的唯独沙漠,真正活着的只有沙漠。”
对男主角初而言,身为独生子的他,在那个年代大体是孤独的,体弱、敏感又任性,喜欢看书音乐,年少时只在与同为独生子的岛本在一起时才感到快乐。
有则书评写道:“独生子的意义再明显不过,那就是孤独,孤立,孤寂,与他人的隔绝——简言之,这是些独自运转的星球。”所以无法从外界获取温暖的他们,只能借着对方的话语,彼此慰藉。
所以中年时期的初即使已经过上了人生赢家般的生活——“三室一厅的住房,别墅,拥有宝马和切诺基吉普,拥有堪称完美的幸福家庭”,却还是感到人生空空洞洞缺少什么,缺的那部分如饥似渴,那部分多丰富的物质都填补不了,老婆孩子也不能,只有和岛本在一起时,空缺的那部分才能充盈起来。
对岛本而言也是如此。从村上有限的描述中,我们无法拼凑岛本二十年多年的人生图样只知道她没有工作却有高额收入,曾有一个诞生不到两天就夭折的孩子,和初重逢后也会不时神秘消失,直到最后她也没告诉初真相。
即便如此,她对他却也情深意切:
“初君,除了你,我生来还没爱过哪个人。我像你肯定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从十二岁时我就一直爱着你,即使在别人怀里,想的也总是你。正因为这样才想见你,心里也知道见你一次势必很难收场,可是又不能不见。”
如此深爱,为什么不能破镜重圆呢?
村上在自己的另一本书《1Q84》里同样写了一对少年时短暂接触后便失散两地的情侣,不同的是他给他们安排了一个穿越两个世界的壁垒最终得以团圆的Happy ending,为什么初和岛本却不行呢?
在初的第二任“泉”及妻子“有纪子”身上似乎可见端倪。
泉在遭受初及其表姐的背叛伤害后,二十多年的时光也没能愈合她,以至于再相遇时,“大凡能以表情这一说法称呼的东西一点儿不剩地从她脸上被夺去了”。
而有纪子大概是书中唯一不一样的存在。村上没花太多笔墨在她身上,然而只言片语中,我们知道,她也曾受到过男人的伤害,为此自杀过。以前相当积极的她自事件发生后就很少外出,想不到旅行中认识了初之后,变得非常开朗。
在被初背叛后,她也好几次想到了死,“就像房间空气一点点变稀薄一样,心中求生的欲望渐渐变小变淡,那时候死不是什么难事了。”
但她终究和初、泉及岛本不一样,“抛弃什么失去什么的不仅仅你自己”——都曾遭受过伤害,泉始终没走出来,岛本想和初一同赴死又悬崖撒手独自离去,初为了弥补空缺而重蹈覆辙。
有纪子选择了爱,选择了敞开的,原谅的,反哺的爱。就像《爱的艺术》里的观点,问题不是找到一个如何爱自己的人,而是培养爱人的能力。
就像我们自己,人生中或多或少总有些缺陷,弥补缺陷的路上,总期待着被人拯救,总以为达成什么条件就能圆满。国境以南,太阳以西,或许就代表着我们一直想到达的乐土。
但实际上,国境以南,是贫穷落后的墨西哥城。太阳以西,是患了癔症的西伯利亚农民狂奔而去的白茫茫。
那里什么都没有。
最后的结局,黑暗中,仿佛被拔掉塞子般失去了所有力气的初,手臂拄着桌面,双手捂脸,纹丝不动地注视着被钉入天空般纹丝不动的云。
直到有纪子走来,把手轻轻放在他背上——于是大雨降临沙漠,所有死物迎来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