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昙花
凝视那一朵发生在夜晚的故事
修长的叶片在风中招展
一如绿色刀剑 溅起璀璨寒光
蛛丝网般的叶脉上 时间在迅速流淌
花苞儿快乐地膨胀
满腹心事在暗夜孕育 重重叠叠
期待月圆的那一刻蓦然绽放
夜风在旷野里声嘶力竭
情绪燥动 夹杂着痛快和彷徨
我来到这座城市
骑着烈马 践踏着被肆意修饰过的土地
载着理想和情怀
寻找一片洁白花境 属于我并且属于这个夜晚
我向人群呼喊
我向高楼挥手
我用带着体温的手掌触摸着每一条街巷 每一条河流
在理性光芒中 我为自己酝酿更充沛的人文主义能量
一不小心
我就在城市中央遭到当头棒喝
瞬间凝固成了一尊中世纪青铜雕像
昙花骤然开启 如月亮升起于天山
素光普照 为我卸去一身疲倦
她微笑注视我 带着诗经的温婉 楚辞的大方
她说 世界原本如此
宇宙万物终将回归他最初模样
命里有时 终须有
命里无时 莫强求
褪去沉重外衣
清洗遍体污垢
我走进了散漫的人群
走进海风 走进渔民的号子 走进椰树林
走进能看到海景和月亮的高楼
走进灿烂的阳光 明亮的雨
用艳丽的心绪 我亲吻着一切和一切
从此 我学会了温良与谦恭
天将老地将荒 走过思想的断壁残垣
我在失去家园的他乡寻找立锥之地
用冷兵器为自己构筑防御工事 以及形而上的家
我坦然地接受道德绳索的捆绑
听任思想之鞭将自己抽得遍体麟伤
午夜昙花 一如月光的皎洁
在无垠的苍穹披上佛的光环 她向我阐述
银河内外 从来都是一遍荒凉
世界没有末日 也找不到浑沌太初
只有眼前的一刻真实
可触可摸 可依可靠
人间从来就没有既定的礼乐和操守
原野中到处都是道德的坟场
很多故事在胡同里摔得支离破碎
王侯蝼蚁 终将成尘
我撞破意识的围墙
卸去手拷脚镣 扔掉沉重的枷锁
并且迅速地逃出刑场
我妄想有一次轻松的逃奔
结果 我失去了自身的重量
一切的建筑终归为海市蜃楼 四野一遍空旷
我洞穿了虚无 送走了一程程远逝景象
并且更深沉地怜惜水中花镜中月
还有昨夜歌声 昨夜人
美丽语言 深宵缠绵
突然 我跌倒了
一身鲜血
昙花看着我 满眼怜惜
那几片随时都会漂零的花瓣 溅满清凉的露珠
颗颗露珠 闪耀的全是我的孤独身影
我站起身
靠近昙花
拭去眶中泪滴 注入忧郁和虔诚
我凝视着她
凝视这一刻的绝伦美丽
凝视这一朵即将消散的烟云
忽然
我扭身就逃
践踏着这片随时将要陷落的土地 荒凉的尘
我走出这座城市
走进旷野
我成为一匹找不着方向的苍狼
对着喘息的月亮凄厉嘶嚎
我听到了大地的抖动 大海的喧响
烟霭沉沉
昙花在远方更朦胧
在迷茫的原野中 我一次次趴下
风雨中一次次舔着自己淌血的伤
最后 我爬起来
照旧回到这座城市 骑着烈马
东方的亚细亚 南海之滨
那里有我思想的巢
昙花更象哲人 在天山之巅绽放着虚幻的微笑
她为我昭示一个更朴素道理
世界原本就是一个无机组合
现实土壤无法萌生一朵虚幻的精神之花
记忆随风远去 世事烟消云散
随处都有绿洲 森林中有美丽山泉
在林泉水清
出林泉水浊
没有走不出的迷局
没有退不出的胡同
当往事在我身后血肉模糊
当岁月在我身边哗哗流淌
我穿越狂风骤雨
奔跑在子夜
奔跑在星月关怀不到的角落
瞬间 我又凝固成为中世纪的青铜骑士
任雨水在身上叩打出铜音
我为夜晚奏乐 在别人的梦境里唱歌
为昙花送去最后一丝忧郁和祝福
然后 我来到了故事的边缘
在感性主义面前成为一个匍伏的俘虏
蠕蠕爬行在理性规则中
世界霎那安静 银河喑哑
我在夜晚再次擦亮双眼
寻找一些感性的修辞 那一朵洁白的昙花
我漫无方向
我东张西望
最后 在一处空旷的枝头
我发现凝寂在叶脉里的时光
昙花逝去了 月光黯淡
镐素的花瓣坠进烟岚 凋零在夜未央
冰凉的月色里 记忆被片片撕碎和埋葬
曾经绽放过的绝伦美丽 涅磐于黎明将临的时光
旷野的风从此更为撕心裂肺
当金星唱响于天际
东方渗出花瓣一般素白的微光
我抬起高傲的头颅 同时捕捉了几缕思想
这一刻 远方飘来一曲昙花之歌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神龟虽寿 犹有竟时
蜉蝣朝生梦死 不枉一生
花自漂零水自流
莫向空谷觅芳丘
路就在前方
太阳照常升起
明天是个起点
明天总有希望
告别东方的暖巢
我为沉寂的花盆浇上最后一瓢水
温暖的花房 霎那间酒香氤氲
一只蜈蚣落荒而逃
随即僵死在这片昙花的坟场
最终
在属于我并且属于这个夜晚的一片花境
我投下毒孽 毁灭了一切
并由此涅磐 浴火新生
告别一段时光
告别一种思想
昙花开过 总有光芒
故事就凋落在今夜
美丽的誓言灰飞烟灭
四季在轮回 世事在变迁
唯有月光
在碧海深处投下一抹掠影
那是蹈海远去的夸父
碧海潮生处
即将升起一轮玫瑰色的朝阳
2008年7月3、4日
九年前的长诗,记录一种虚幻之美、想像的情感。